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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学士太妄自尊大了吧?玄机的心思你怎知道?”
“玄机道姑若不在乎鄙人,不为鄙人动情,又焉能为一个区区黄毛丫而吃起醋来?真是难得呀,足见温某在玄机道姑的眼里还是有些分量的。”说着,一把抓过鱼玄机的衣袖,将她纤细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声音中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情致:“在温某眼中,这世上能与玄机道姑匹敌的女人寥寥无几。虽说緑翘在相貌上与你相近,她年龄又小,漂亮招人喜欢,但那是一种孩童似的美,而你的神采远比你本身的美貌更为迷人得多。玄机,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在探究你这谜一样的奇女子,让我既感兴趣又头疼。你似乎总在自己的周围营造一种色彩,一种神秘的氛围,或许这就是你的与众不同之处,或许正是这样,你才令那么多人痴狂迷醉,神魂颠倒的吧!”
在温庭筠的剖析之下,鱼玄机觉得自己无处躲藏了。她从未在男人面前如此被动过,无可奈何过,她悻悻地说:“终究我还是不及学士见多识广,接触的各色人等到底广泛。”
温庭筠指了指鱼玄机的鼻子说:“你呀你,还不如直截了当骂我几句舒服哩!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玩弄女性的行家,对不对?其实,人哪,有时是很难说清楚的。我可以断定,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一生当中不荒唐出格那么几回的。我这个人,专有一种追求荒唐的癖好。我以为,荒唐其实就是一种不同凡响,一种不落俗套,不随流俗的形式。在这种时候,必会产生奇思怪想,这种奇思怪想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正如你们道家讲究以怪异的方式修道炼丹……”
鱼玄机听到这句话,不由眉头皱了起来,显出不耐烦来,温庭筠装作没看见,不予理会,继续说:“道家炼出的那一小粒丹丸,无比珍贵,我们拥有奇思怪想,也就拥有了诗词之精华。有人评我的词,称我为‘花间鼻祖’,有人骂我放荡,有人说我是花花公子,而我自以为是一只花间之蜂,只为采集绮奇诡谲的词句而活着,说我什么我倒不在乎。我说了这么多,皆因玄机道姑那句不无嘲讽的话而引发的,在你眼里,温某是否有些绕舌?”
“噢,不,一点儿也不!”鱼玄机温柔地说道。说完,她为自己这种久违了的语调吓了一跳,这声音像是从久远的岁月弹回来似的,是一个纯情少女的声音。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重又充满了灵性和柔情,注视着这位人称风流才子的温庭筠。温庭筠的话语,就像一双看不见的手掌,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按摩了一遍,他使她安静,又令她动情。
鱼玄机一时忘记了她对男人的一切禁忌,与温庭筠畅谈了起来,对他说了许多从不示人的秘密,这使温庭筠十分高兴,他深有感触地说:“玄机,我真幸运,我们这样两位风尘中人,竟能—见如故,以诚相见,且又如此坦率真挚,难得呀!”
鱼玄机笑了,这笑是由衷的,很美,很凄凉。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温庭筠突然问道。
“想诗词。莫非又要有绝妙之诗词问世了?”鱼玄机肯定地说,她对自己测度别人的意念十分自信,满有把握地说。
“人都说玄机玄乎机敏,果然。”说着,径自拿起桌上的纸笔,用茶滴了一些墨池中,边濡笔边说:“刚才见玄机道姑为我开箱拿衣服时,掉出一条罗带,以手试之有粒状之硬物,我猜想,大概是红豆吧。罗带多系男女定情之物,红豆乃相思子,由此物我揣测道姑难言之情愫,故以玄机道姑之口吻,草成《酒泉子》词一首。”说罢,略一沉吟,挥毫写道:罗带惹香,犹系别时红豆。泪痕新,金缕旧。断离肠。
一双娇燕语雕粱。还是去年时节。绿树浓,芳草歇,柳花狂。
鱼玄机吟诵完这首词之后,沉默良久道:“男女间的离情别恨早己与我无缘,无情何谈断肠?无情更无挂虑。此非我之心态。”
“怎么?写得不准确?既不准确,这首词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干脆,撕了吧!”温庭筠笑道佯作要撕。
“不不!”鱼玄机急忙拦住说,“这么好的词,怎么可以撕呢。”
“怎么样,招供了吧?”温庭筠笑得开心极了。
“温学士的词镂金错采,色泽朦胧,语言精妙。这绿树浓,芳草歇,柳花狂,纵使再麻木的人读了,也要为之动情的。特别是以这种平仄韵错叶的形式,使词句显得错综起伏,充分表达出绮怨之思,隽永绵长,真不愧为弄词之高手啊!”
“谬奖谬奖。”温庭筠边说边寻找什么,鱼玄机不动声色道:“找琴吗?在床帐后面呢。”
温庭筠愕然一惊:“不得了,不得了,玄机道姑的眼睛太厉害了,能看到人的五脏六腑嘛。是啊,我找的就是琴。玄机呀玄机,我们男人在你这双锐眼中,又该如何逃避呢?”
鱼玄机笑着说:“与温学士眼睛锐利程度,测度人心准确程度相比,玄机还差得远着呢。”
“太遗憾了,要是你能嫁给一个好男人,该会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妻子哟。唉,这辈子,你我算是错过了。玄机,来生让我们做夫妻吧。”温庭筠仔细打量着鱼玄机又问,“玄机芳龄几何?”
“十九!”
“我已四十九岁了,比你虚度整整三十年的光阴。我的体质较差,只恐怕要比你早走几十年呢,这么看来,说不定来生又要错过了。”温庭筠认真地说着,叹了口气。
“那不一定,黄泉路上无老少,我总觉得自己不会长寿。我有预感,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三十岁时,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又是什么模样,只有一片漆黑的感觉,时不时有一种不祥和恐怖袭上心头。我不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总感到二十岁至三十岁中间,似乎隔着几重山。”鱼玄机说。
“那是你太悲观的缘故。玄机,恕我说句冒昧的话,鄙人认为,道观并非是你久符之所,依我看,趁现在年轻,选择一个适合你的人嫁了吧,远避开这污秽的地方才是正理呀!……听我说,不要因为一个负心的李亿,就把所有的男人看糟了。好男人有的是啊!”
“……知音难觅,难托终身。”鱼玄机道。
“请取瑶琴过来!”温庭筠答非所问,“为我唱一曲好吗?”
“玄机从来只弹不唱。窃以为琴瑟已经将自己的心机展露了许多,所好毕竟懂琴的人太少,许多时候,即便被人听了去,也是无妨的,但唱却不同,歌词一下子就将自己抛了出去,太不安全了。”鱼玄机说。
“用晦取黄,深藏不露。好好好,既如此,我就不难为你了。就让鄙人为玄机抚拭唱上一曲吧,请取琴来。人道黄金易得,知音难觅,我已将汝视为红粉知己,今天,就请允许我聊发少年狂吧,让我们尽心尽兴地玩玩,好不好?”温庭筠满面红光,目光中流出一种灵感勃发的光彩,使他陡然年青了许多,他的儒雅潇洒的性格,在这一刻被张扬到了极致。鱼玄机的心活泼泼地跳动了起来,一股融融的春意包裹着她,她多想在这一刻投进他的怀抱之中,就这样安静地睡去,无欲无念。她心灵的负荷实在是太重太重了,她需要这种完全放松的睡眠。
她克制了自己,取过瑶琴。温庭筠正襟端坐于琴前,并不马上弹奏,他爱怜地望着鱼玄机道:“玄机,刚才你说‘知音难觅,难托终身’,让我思索一个问题。我想,男女之间有满意结局的,并非全在于两方面的寻找,往往是枉费了许多的心机。你瞧这琴,它默默地躺卧在这里,它的生命和华彩在哪里呢?”他伸出双手说:“在这里。”他在琴上拨出一串清音,接着说:“在于弹奏它的这双手。这琴好比是女人,这手就代表男人。一双会弹奏的手才是决定一切的,一双能使琴发出美妙声音的手才是至关重要的啊。你与别的女人不同,你无需寻找,你只要等待,总有一天,你会被一双手弹出你全部的热情。到那时,你就该当机立断做出决择,随这双手去。记住我的话,会有这么一个男人奏响你的。”
鱼玄机满眼是泪,声音哽咽:“是的,是有这双手,就在这里。”说着,抖索的纤手捉住了温庭筠的一双大手,将脸贴了上去。
温庭筠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可是,孩子,我老了,不适合你。我的性情只有自己最了解,我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男人,没有责任感,永远只喜欢追求新奇。我不配你,玄机,假如我娶了你,你会像我的另外几位小妾一样,被搁置在闺房,唱着我为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