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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一个县尉购买那么多药材干什么?自己用?给士兵用?都不是。难道送给驻扎在屿山的绿营兵?”蓝知县眼睛眯成一条缝,瞅住姚朽办,“难道赵玉龙偷做药材生意?”
姚克中觉得蓝大人头脑里有一团火球在扑扑跳动,忽儿照亮前方,忽儿照亮后方。
第二天一早,蓝知县派谨慎细心的翁馗去两惠山査访阮龙、闫月军的下落。临行时再三叮嘱:行动要隐蔽,不准走漏一点儿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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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知县査阅了柴大肩、季丰秋两人的供词和笔录,出奇的简单,只说六月初六那天,柴、季二人见财起意,将阮龙、闫月军两名兵勇杀死,见的什么财?怎样杀的?用的何种凶器?甚至阮、闫两人的尸体置于何处,也只字未提。判决呈文是县令魏燕和县尉赵玉龙签署的,潮州知府和广东按察使的批复也十分简单,看不出任何破绽。这份案卷的最后是一张附页,只写了“附记”两个字,其实是一张白纸。想必是怕记上有妨碍的话,会引出麻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供思索的材料。
半月之后翁馗回来,一无所获。没有査到阮龙、闫月军的任何下落。只是在西惠山南侧阮家客店落脚时,听店老板阮中益说,三年前一张吿示上,好像有阮龙这个名字。因同是姓阮,所以还有印象。是一张什么告示,他说不清了。阮家客店属惠来县地界,老板所说自然是惠来县衙门的告示。
蓝知县认为,这是一条不可多得的线索,急忙招来书办姚克中合计:“听说您与惠来县书办熟悉,查访此事,非您莫属,望您不必推迟。”
姚克中连夜备了官文,悄悄起程。
姚书办的惠来县査访,可谓不虚此行,揭开了六月初六误杀案的真实面目。不是误杀,实则骗杀。为什么要骗杀两个无辜的农夫呢?原来是要掩盖一桩更大的罪恶。惠来县衙门的案卷有清楚的记载。三年前的四月十八日,西惠山卡子拘捕了两名走私福寿膏的案犯,自称是朱敦文和朱敦武,严刑审讯,才招供是潮阳县县尉手下的兵勇阮龙和闫月军,两人先后走私三次,共贩卖福寿膏一千九百二十两。因案情重大,惠来县呈文到潮州知府,按察使孙启雄批下文书:“经查,阮龙、闫月军走私案,与潮阳县县尉赵玉龙实无干系,不得牵连无辜。此案重大,切戒罪犯恶意攀咬。”后边附有赵玉龙为自己辩白的呈文抄件。
按察使孙启雄的第二份批文同样简洁果断:“经査,阮龙、闫月军与众多盗匪勾连,为防不测,火速就地正法。”
令人不解的是,潮州知府孟旭光在这份判决呈文上只签了一个“阅”字。不知这位孟大人心中藏的是什么鬼主意。
拿到惠来县衙的实据,蓝知县觉得行动的时候到了。命姚书办去慈善堂找柴柳氏,要她速来衙门击鼓告状。同时发一张帖子,请县尉赵玉龙过来议事。赵县尉并不戒意,快马来到县衙,到客厅拜见蓝公。蓝大人也不让坐,只轻轻叫了一声:“两边,把赵大人请了!”
两边蹿出五六个衙役,将赵玉龙按倒,砸上脚镣手铐。赵玉龙还蒙在鼓里:“蓝大人,您这是……”
蓝公拿过一张纸,纸上写了两行小字:
赵玉龙骗杀柴大肩、季丰秋一案,今曰开始审理。
赵玉龙恍然大悟,气急败坏地喊道:
“姓蓝的,我抱你孩子撂井里了咋的?你一次又一次往我头上拉屎。咱丑话说头里,把老爷我逼急了,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我翻一翻手,灭你满门!”
蓝知县并不答话,挥一挥手,衙役们将赵玉龙关入了监狱。这时,林三承按照蓝知县的安排,已将赵玉龙的侄子赵大犊拘捕归案。蓝知县命对赵氏叔侄严家看管,不许任何人探监。
次日清晨,衙门口鼙鼓震响。蓝知县穿戴升堂。告状人自称叫柴小力。原来姚书办见柴柳氏疯疯癫癫,时好时歹,怕她在大堂上闹出笑话,连夜将柴大肩的侄子柴小力找来,并给他写了状子。蓝知县细看这柴小力,面黑如炭,瘦骨伶仃,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头顶一纸,状告赵玉龙和赵大犊叔侄二人,骗杀无辜百姓,人虽瘦小,却声若蛙吼。
蓝知县一声断喝,衙役应声将赵大犊押上大堂。赵大犊肥头大耳,一副福态模样,一看就是个享清福的主儿。只是两颗绿豆小眼,滴溜溜打转,如同刁狡的老鼠。柴小力边哭边说:“三年前的六月初六,我和大肩伯、丰秋叔三人,在山根歇晌,有两个穿绸缎的人走过来打招呼,后来才知道这两个人是赵县尉和他的侄子赵大犊。赵县尉问大肩伯,‘你们想发财吗?’大肩伯说,‘谁不想发财,做梦都想发财。’赵县尉说,‘给你们个发财的机会,你们假装成强盗,图财害命,杀死了阮龙、闫月军两名兵勇,应付一下差事,每人便可得到八千文赏钱。’大肩伯、丰秋叔都不答应,‘没有命了要八千文钱有啥用处?’赵县尉骂我们真是猪脑子,他说‘这桩案子就攥在我手里,归我主审,还能让你们抵命吗?定案时名义上处斩,实际上受几下杖责就行了。’赵县尉还对我们说,‘你们穷得这么可怜,现在轻而易举得八千文钱,又没有任何风险,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呢!到了公堂上问你们杀人了没有,你们只说杀了人,不必多说什么,就可以吃饱肚子,天天躺在监狱里睡大觉,不要干活受累了,安安稳稳享几个月的清福,就放你们回家了。’大肩伯和丰秋叔觉得是个便宜,绊倒拾个银娃娃,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就答应了。那年我才十三岁,要回家跟娘商量,待我见了娘回来,大肩伯和丰秋叔已经走远了。我没有赶上,却拣了一条命。”
蓝知县质问赵大椟,柴小力讲的可是实情。赵大犊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一双老鼠眼滴溜溜打转,只说“记不清了。”
“不给点颜色看看,谅你也不会老实回话。”蓝知县声音不高,但却十分威严,“两边,大刑伺候!”
衙役们抬起肥猪似的赵大犊,上了夹棍。赵大犊养尊处优,哪受过这种酷刑,两边一声吆喝,大犊疼得厉鬼般嚎叫:“老爷,饶命!我招!我招!”
蓝知县命赵大犊将六月初六哄骗柴大肩、季丰秋的经过详细述说一遍,与柴小力所言大致相同,又命他在笔录上签了字画了押。
蓝知县命姚书办将口供、证词等备齐,亲自撰写了呈文,由林三承乘快马报给潮州知府。
潮州知府孟旭光看完了呈文,不再往下翻看别的,就发起了牢骚:“这个蓝鼎元吃饱撑的!放着好日子不过拉枪攮牛不是?”当他得知县尉赵玉龙已被蓝知县拘捕入狱,他气得拍起了桌子,”姓蓝的恃才傲物,胆大妄为,非栽大跟斗不可!”拔笔写了一封短信,令林三承携带驳回的案卷,速回潮阳。
蓝知县细阅知府孟旭光的手谕,额头浸出细密的汗水,信中写道:“所谓六月初六骗杀案,根本不能成立,所有口供、证词、抄件一并销毁。着即释放县尉赵玉龙,官复原职。”词语明确,口吻无可置疑。
孟知府的这封信虽短,给蓝知县的压力却很大,他直直坐了—夜,思绪一圈又一圈打转。蓝公暗想,若遵从孟知府的意思办理,只能是放虎归山,不但柴、季两家永沉冤海,自己也永无宁日。现在是弓在弦上,不能不发,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蓝知县将衙门的公务托付给书办姚克中代理。带上原告柴小力、被告赵大犊以及所有案卷,亲自去潮州面见知府大人。临行前叮嘱姚克中说:“没有我的亲笔信,任何人说话也不能释放赵玉龙。这一条至关重要,望你牢牢记住!”
7
蓝知县下榻在知府公馆,原告和被告转送到刑厅班房关押。当晚蓝知县便去拜见知府孟旭光,孟大人十分热情,开门见山地问:“本府的便函看过了?事情都照办了吧?”蓝知县起身答话:“下官仔细谨慎地推敲了案情,认为赵玉龙不单骗杀了柴大肩、季丰秋,还有走私福寿膏的嫌疑。这么重大的命案,下官不敢随便撤除。”
孟大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拍着桌上的案卷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你为什么固执己见呢?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只能以忤逆罪弹劾你,革除你的官职。”
“古人云,见天下之有冤抑沉郁不得其平者,必为忿之。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权势,要我放纵残害百姓的恶人,这种事能是我蓝鼎元干的吗?我出身贫寒,本来就是闽东盐硷地上的一棵苦苗,生性同情下等农夫百姓,这是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