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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杨三章是杀人凶手的,是你;我可没说,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您可要明察呀,我是好人!”
知县一挥手,衙役们给菊十三砸上了脚镣手铐,将他推入铁牢。其他四十六人,蓝公一一给予慰抚,放他们回家。
当天下午,审讯菊十三。大堂口摆下一溜刑具,一片森严,蓝知县拍打着惊堂木,连声断喝。菊十三自知死罪难逃,在夹棍、拶刑面前不敢继续抵赖,只得如实交待了骗奸廖红杏,并杀死巡检夫妇的罪行。
原来,那日红杏与嫂子千玉在花园散步时,菊十三正藏在竹林中偷笋。这菊十三是个破落户子弟,从小读过几年诗书,后来家境败落,一事无成,继承了父母的一个香料铺子,也仅能糊口。二十七岁还是光棍一条。廖红杏姑嫂的玩笑话被菊十三偷偷听去,菊十三认为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晚就冒充杨三章前去求欢,没想到一首叶绍翁的《游园不值》打动了红杏,红杏做了偷尝禁果的莺莺,菊十三做了偷香窃玉的张生。四十几个夜晚,心醉神迷。大凡偷情,好比煮山芋,越烀越热乎。那天夜里,菊十三又去偷欢,从窗子上拿下倒数第三根木页,伸进去左手抠开插销,轻轻推开窗扇,像只黑猫一样爬了进去,重新关好窗子,向红杏的床铺摸去。刚挨到床前,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个趔趄,伸手—摸,原来是一只男人的皮靴。菊十三心头一惊,他踮起脚轻轻返回窗前,又一次将窗子打开,借着窗子投进来的朦胧星光,隐约看到床上竟是一男—女,正同枕而眠。菊十三暗想:“哦,原来这贱人又与别的野男人勾搭上了!”
一时妒火烧心,胆边生恶,无名烈焰冲撞着脑门。他抽出防身的腰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杀了小贱人和那相好的男人,泄了一腔子恶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被他杀死的并不是红杏,而是毫不相干的巡检夫妇。
当晚,菊十三在香料案子底下挖了一个坑,把血衣和腰刀一起埋了。及至天明,得知被杀死的是素不相识的巡检夫妇,后悔莫及,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菊十三,你一直逍遥法外,内心里就不害怕吗?”蓝知县问。
“怕。刚杀过那几天,吓得很。后来逮捕了杨家三少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那些日子天天盼着魏大人把姓杨的判斩,万万没有想到,您蓝大人来了。”
蓝大人释放了杨三章。
判菊十三斩刑,将其香料铺子变卖为二十两银子,判给杨三章养病。
廖红杏得知与自己肌肤相亲了一个多月的男子竟不是杨三少爷,而是浪荡子菊十三,羞愧难当,夜半悬梁自尽。
可怜巡检夫妇武敦学、武周氏,做梦也没有想到,于吿老还乡途中,竟在素不相识的菊十三刀下,做了冤魂野鬼。
云落客店私刑案
是谁私设公堂将脚夫邱子双打死?顾主李振川说,是云落关卡的守军蔡高所为;与死者邱子双同伙的两名轿夫,也证明凶手就是蔡高。但守军蔡高死也不肯承认。蓝县令审视了种种迹象,经过细致地调查,耐心地勘察,迫使凶手供出实情。此篇根据《鹿州公案》撰写。
1
蓝知县正审阅一份案犯的供词,忽然有人前来报案,蓝公细看,认出是普宁县衙门的牢子邱子书,蓝公是普宁县令,又协理潮阳县,两个县衙的吏役都很熟悉,忙问:“大邱,慌慌张张有何要事?”
邱子书“嗵”地跪在地上,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小人的胞弟邱子双,被人打死了,求大人给弟弟报仇。”
蓝知县细细寻问,原来邱子双以卖苦力为生。五天前,海阳县县吏李振川从省里回来,走到普宁县葵潭地方,雇用邱子双扛行李,在去云落客店过夜时,发现丢失了四两银子,李振川怀疑被邱子双偷去,便私自用刑将邱子双打得奄奄一息,当邱子书闻讯赶到时,其弟邱子双已不能说话,半天后就含恨死去。
蓝知县连夜赶往普宁县给死者验伤,发现邱子双右耳边有被棍棒击打的伤口,两根大拇指皮肉张开,血淋淋的,显然是细麻绳捆扎过的,脑袋四周有用竹蔑戳破的伤痕,左右额角上有—个个深陷的血坑,像是木楔子紧压后留下的凹槽。脑后、脸颊、腋肢、下身,都有烈火烤烧后留下的煳焦皮肉。细看全身上下,左—条右一道,血迹斑斑,乌紫烂青,是藤条或皮鞭留下的创痕。
蓝知县见邱子双被打成如此模样,长叹道:
“是什么人如此残忍酷烈?令人目不忍睹,真有虎狼之心。不要说是海阳县的县吏,就是巡抚、总督,我也得要他偿命!”
邱子双死在普宁县城南十里铺村的祠堂里,临死之前,十里铺的保正商广银到普宁县衙门报了案,当时李振川仍想从邱子双手里追回银子,所以也一起到了普宁县衙门,普宁县县尉赶到发现邱子双已死,便将李振川连同两名轿夫一起关入监狱。蓝知县验尸后,立即提出李振川审问。李振川道:“银子丢失后,我怀疑被邱子双偷去,一时气冲两肋,便拆下床上的木桯子打他,额角的伤口是我打的,别的地方都是云落关卡驻军的管队蔡高和他带领的四个兵勇打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李振川的辩白,蓝知县如坠五里雾中,不解地问:“云落关卡距此三十几里,卡子上的驻军怎么跑到十里铺来打人?”
李振川回答说:
“发现银子被盗的那夜,正住宿在云落关卡附近的云落客店,因那块地面归云落关卡管辖,所以我就报告了卡子上的驻军,管队蔡高带兵勇来到云落客店,审问了邱子双,审了一夜,仍没结果。蔡高没有办法,对我说偷盗案归地方审理,到普宁县衙报案吧!第二天我便带着邱子双往普宁县衙来。走到十里铺,邱走不动了,只得停在祠堂里。”
蓝知县又审问了两名轿夫吴前水和林仁友,吴、林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云落关卡的领队蔡高和兵勇,确实拷打了邱子双,为了逼迫邱子双交出银子,捆,打、烧、籀,用了各种惨烈的刑罚。这都是事实,决不敢隐瞒。”
蓝知县暗想,从死者身上的伤痕推测,这些五花八门的刑具,只有捕盗的士兵才有,衙门审案绝不准使用的。从这里估计李振川和轿夫所言,可能不假。这时蓝公忽然发现轿夫吴前水的拇指,也有绳索勒过的痕迹,便大声喊道:“吴前水,你把左手伸出来!”
吴前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惊住了,两只手伸伸缩缩,不知道如何是好。
2
蓝知县的咄咄目光使吴前水浑身发冷,他不得不慢慢伸出了左手。
“大拇指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蓝知县问。
“啊啊,没有什么。”吴前水说着,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
“再把右手伸出来!”蓝知县厉声喝道。
吴前水很不情愿的样子,只得慢慢伸出了右手。蓝知县细看他右手的大拇指,也有绳索勒扎的痕迹,命他把双手合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两根大拇指用细麻绳捆绑的样子,使人联想到一种叫做“荡秋千”的刑罚,民间又叫“双飞燕”,用麻绳系住两根拇指,吊在梁上,整个人身子悬空,下边两人相对站立,交换猛推,受刑者如秋千荡起,“砰!”撞在左墙上,“砰!”撞在右墙上,就这样撞来撞去,直至两根拇指上的皮肉勒光为止。蓝知县再看吴前水的头上,也有被竹蔑捆扎的痕迹。解下他的上衣,两肋间焦煳的皮肉一块连一块,显然是用烈火烤过的,这使蓝知县越发疑惑不解:“你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跟邱子双身上的相差无几?”
吴前水低头不语。蓝知县有些生气:
“为何不敢吭声?刚才发现你手上的伤口时,你还遮遮掩掩。到底怎么回事?看来,银子不是邱子双偷的,而是你偷的,不然,你为什么一言不发?究竟是谁给你上的刑?你不肯说清楚,就证明你心中有鬼!”
吴前水见隐瞒不住,才吞吞吐吐地说:
“也是管队蔡高干的。”
“蔡高如此残暴肆虐,打死了邱子双,又把你折磨得不成样子,你为什么迟迟不肯说呢?”蓝知县越发觉得奇怪。
“李振川不让我讲,恐怕作为人命案的证人受到牵连,他说,为这事坐牢流放,犯不上啊!”
“不对!”蓝知县不肯相信,“此话不符合人之常理,蔡高干下的坏事,李振川不让你讲,哪有这种道理?”
吴前水皱起眉头,可怜兮兮地说:
“李振川也是一番好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