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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毛粗硬,白狐皮毛滑软,黑熊皮毛短柔……
她的动作突然停下来,身躯微微战栗。十几步外的侍女偷窥见太后的肩膀在轻微的抖动,一个个低下头去,把喘气的声音放到最低微。太后的手中拿着一张黑熊皮,她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用过这张黑熊皮了,一摸到这张厚实的皮毛,她自然会想起一个人——她的父亲。
这张熊皮是十岁时冬天父亲送给她的礼物。那年冬天很冷,科尔沁还不像后来那么富裕,她还记得姐姐海兰珠看她身披黑熊皮裘衣时羡慕的表情。
嫁给皇太极后,她得到了无数赏赐,大汗常把各个部落进贡的珍奇物件赏赐给后宫。这件熊皮裘衣就显得灰土了,她不再穿它,但从盛京到北京,她收拾物件时,第一件就是把这件熊皮放在箱底。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大玉儿抹于泪水。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福临皇位稳固,父亲也不会率漠东蒙古联军杀到河套吧。漠东人在给皇太极的女儿复仇,那个女儿不是她生的,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儿子。
听说汉人把所有漠东人的尸首都扔进了黄河,以至于半个月后山陕黄河沿岸常能看见腐臭的死尸。可想而知,他们杀了多少漠东人。
父亲的尸骨也找不到了。
她默默的把熊皮裘衣重新放入箱子,像是在对待一件极易损坏的珍宝,合上木箱的盖子。
见太后就要转身,侍女的重新抬起头。
外面一个女官在往里面偷窥,等大玉儿完全转过身来,进门弯腰低声道:“太后,索尼求见。”
“索尼回来了吗?带他到正宫。”
女官退去,大玉儿招手命侍女拿一面铜镜过来。她脸贴着镜面确认双眼没有红肿,下令:“起驾”
自与多尔衮的流言蜚语传遍天下后,大玉儿召见外臣非常注意礼仪。她已经受够了与一个男人之间的传言,不想再来第二个。
一群侍女和小太监簇拥着大玉儿来到慈宁宫正殿,索尼已在那里候着。
大玉儿坐上主座,索尼摆衣襟上前跪拜行礼:“拜见太后”
“平身,察哈尔人答应议和了吗?”大玉儿与多尔衮一样迫不及待。
索尼轻咳一声,仿佛在确认嗓子眼清净,说:“察哈尔人答应议和,但又提了新的要求。”他顿了顿,接着说:“微臣已经去见过摄政王了”然后才把额哲的反应和多尔衮的看法一一转告太后。
朝政决于多尔衮一人,索尼回来先见多尔衮没有错误。索尼情知太后哀伤未退,不谈额哲的无礼,言语中的意思只当察哈尔要求亲王前去会盟也很正常。
这些都不重要,哪怕额哲要多尔衮亲去,大玉儿也无所谓。
但是她听到了重点,问:“摄政王真说要放弃科尔沁?”她语调急促,声音很冲,心底那沉积已久的火山烈焰就要蓬勃而出。
索尼不得不解释:“摄政王没有说要放弃科尔沁,他说大清眼下没有实力加入草原战局,放弃漠东草原也是逼不得已。”
大玉儿金色的护指敲在厚实的檀木椅边上,问:“你也这么看?”
索尼道:“微臣只是使者,哪里能拿主意。”
“哀家准你说”大玉儿坐立不安,微曲的眉头涌现出一层杀机。
索尼向左右稍稍偏头,偷窥见侍女和太监的布鞋,他把心一横,也不管这里到底有没有多尔衮的密探了,说:“臣以为不妥”
大玉儿僵直的身躯慢慢松懈下去:“说来听听”
“多年以来,漠东蒙古一直是大清的盟友,现在乘人之危把他们编入蒙八旗,大清从此失去草原人的心,不知会让多少蒙古人投到额哲的旗下。”
“而且……,而且科尔沁是为大清而战才陷入今日的困境,与其强行把科尔沁编入蒙八旗,不如给漠东勇士配上最好的盔甲和兵刃。漠东哀兵,可依托盛京等坚城抗拒额哲,如得大清粮草补给之助,复仇察哈尔指日可待。”
“好”大玉儿情绪有些许的激动,“此策甚好,可转述摄政王”
索尼再弯腰道:“微臣位低言轻,还是请几位王爷对摄政王说较好。”
大玉儿沉默了,护指无意识刮擦着椅子。
在大清朝堂中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具有顶尖智慧的人,什么样的策略会导致怎样的结果,欺骗不了别人。
科尔沁部落是太后的后院。多尔衮如果想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再进一步,绝不会把有限的钱粮兵甲投入这支注定不会被自己控制的骑兵中。
代善奄奄一息,两红旗已经任大清的摄政王摆布。但上三旗还很强大,强大到让多尔衮无法安心。杀死豪格后,他与上三旗之间的矛盾不可调节。眼下局势糜烂,为了团结满清内部,多尔衮才不得不启用鳌拜等上三旗的猛将。
他把济尔哈朗调至淮扬战场做主帅也是逼不得已。阿济格在西路,洪承畴在河南主持大局,多铎死后,他在两白旗中找不到一个威望足以为帅的将领。
索尼觉得这些话还是由太后亲口对多尔衮说有分量,但大玉儿有自己的难处,她很不愿意亲口求多尔衮。
沉默许久之后,大玉儿道:“就这样吧,你先退下”
“”索尼告退。他不知道太后是指那样,不过太后睿智坚忍,上三旗的人都很服气,想来一定能找出好办法大玉儿在座位上想了许久。她在科尔沁的亲人,她的哥哥和叔伯,现在会在怨恨她吗?如果她任由漠东蒙古残部被编入蒙八旗,那一定不可避免。
把科尔沁的骑兵编入蒙八旗,那支骑兵就此落入了多尔衮手里。
如果大清直接帮助漠东部落,那些亲戚还是她的娘家人。
代善将死,大玉儿不知道自己失去蒙古的支持后,还能拿什么来钳制多尔衮。自己的肉体吗?真是个笑话,只有无聊的汉人才会相信这个吧。
☆、第695章 腥风血雨(四)
“驾”
“驾“
满面尘土的信使飞驰穿过北京城厚实的城门。近些日子,他们经常出现的北京城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的行人自然停下脚步,看他们身上的号服以分辨他们来自那里,猜测战场又有什么新的变化。
大清的西边、南边和北边都有战事,现在唯一清净的只有东边辽阔的大海了。
信使直奔摄政王府,整个大清的消息都在这里汇总。
“报,察哈尔骑兵入寇沽源,已经包围了沽源城,正在向盛京方向推进”
“报,吴三桂兵出汉中,攻下郧阳,正陈兵在南阳府卢氏县。”
“报,明湖广军四万从樊城杀入河南,做出与吴三桂军夹击南阳的势头”
多尔衮焦头烂额,他现在不但不能从辽东抽调人马入关,还要派兵马驻守盛京。在察哈尔议和没有定论之前,漠东人是靠不上的,他们现还没有挖完整的骑兵编制。
送信的骑士把紧急军情送到后,随即退下休息。无论他们从哪个战场来到北京,一路风餐露宿,都已经是筋疲力尽。
“王爷”一个侍卫悄然走进多尔衮的处理朝政的阁楼。他跪在地面,用低沉的声音禀告:“昨日太后在慈宁宫召见了礼部侍郎钱谦益。”
多尔衮放下手中笔,这个消息甚至比各地紧急军情更能引他的注意。
“他们谈了什么?”
“太后屏退左右,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哼”多尔衮冷笑:“钱谦益的胆子,能做出什么事情”
他又问:“京中最近流传的那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钱谦益向谁说起过南行一事吗?”
侍卫道:“钱谦益自从南京回来后,没有见过外客,比从前更加沉默。”
“他在南京见过儿子了,难保没什么想法,不爱家族爱美人,钱谦益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多尔衮不知是贬是褒。他想起那个名闻江南的名妓,沉声问:“柳如是的底细打听清楚了吗?”
侍卫答道:“她确实是因为陈子龙的情面摆脱牢狱之灾的,不过她出狱之后没有与陈子龙见面,直接北上了。她到北京找到钱谦益,常常与从江南北上的汉臣说起南京朝政黑暗,翟哲心狠手辣,应该不是奸细。”
“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一个妓女,能泛出什么浪花来”多尔衮摇摇头。也许是近日不好的消息太多,他的精神太紧张了。
钱谦益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向外泄露明廷议和的条件,那么北京城的消息就是南京朝廷传播过来的。翟哲故意把议和的底限泄露出来,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等着大清朝廷中的有心人前去回应。
“你退下吧,继续紧密监视慈宁宫,还有上三旗那些不老实的贝勒和贝子”
“”身穿侍卫衣装的退下。
“议和”多尔衮揉揉发胀的脑袋,“翟哲你休想骗我”眼下,他宁愿开放东口,把铁甲和兵器卖给额哲,也绝不会与明廷议和。
他本诚心与明廷议和,但钱谦益在南京一行后,翟哲调兵遣将,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亲自从南京于玩意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