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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被铁炮击中,否则,你感觉不到他们身上带有任何情绪。
他们,只是在听号令前行。
乌力吉瞪大眼睛,有赞叹也有惊恐。难怪李虎瞧不起蒙古人。他从未见过在铁炮正面轰击下队形不乱的军队。他们不知道生死,没有恐惧吗?
李虎伸手挡住正对面的朝阳,心中突然腾起无可比拟的骄傲。他为自己是这支军队中的一员而自豪。
“左将军威武”他勒紧战马的缰绳。人马心意相通,战马竖起前蹄,仰天嘶鸣。
训练中他们可以穿越火海,在战场才能直面铁炮。
第一个方阵的甲士在距离蒙古人营寨三四百步外聚集立阵,这么近的距离,铁炮无法再威胁到他们。
果然,炮声的节奏慢下来。
分散的士卒很快组装成一个整体继续前行,第一排是重甲武士,第二排步卒举起了盾牌挡在头顶。
两百步,一百步,……
漠东人营寨前好像突然飞起一群马蜂,羽箭夹杂着令人牙齿发冷的声音呼啸而出。
乌力吉禁不住闭上眼睛。
明军士卒喊出他听不明白的口号,浙东人的口音与山陕人说话相差甚大。
如爆竹般清脆的鸟铳声传入耳朵,那声音不及铁炮震撼人心,但胜在密集,竟然隐隐有压住铁炮声的势头。
乌力吉再睁开眼睛时,看见明军甲士正在挥舞斧头劈砍粗糙的木栅栏。插在厚甲上的羽箭如猬刺般密集,那些人应该与女真人的死士类似吧。
他已胆寒,大明的军队已经强大如斯了吗?想起这些人都是那位土默特千户大人的下属,他心中滚过一团暖意。
明军有甲士在前破寨,兼吸引羽箭,虽然后列的鸟铳手射速不如漠东蒙古的弓箭手,但在对战中劣势并不明显。
又过了片刻,漠东蒙古人似乎找到了窍门,他们开始射向明军甲士的双腿。厚甲对胸口和脑袋保护的最严密,因为甲士要行走,膝盖以下只覆盖了轻甲。
一盏茶的功夫,有二十多个甲士被射中,倒卧在草地上。有人中箭后跪在地上还把斧头举过头顶,努力的劈砍在刚才的断出的缺口处。
乌力吉心中不安,扭头看李虎,李虎看上去比他还急躁。
但是,提督大人那边还没有传出出兵的旗号。
两三天修建不起来坚固的营寨,一个时辰后,营寨西面被断开了好几个缺口。营寨的木墙外堆积了数百尸首,明军三百多个甲士,现在还能活动的也只剩下一半。
漠东人似乎被明军的悍勇吓到了,连射出来的羽箭看上去都有气无力。
乌力吉手心全是汗水。
突然,漠东大营中传来一阵震动,他抬头看去,数千骑兵扑向已经筋疲力尽的明军方阵。
“杀过去”李虎的叫声传过来。
乌力吉来不及思考,双腿猛一夹战马,随着身边的同伴冲出去。他自幼在马背上生活,骑术精湛,一边弯弓搭箭,一边看十几里外的态势。
铁炮又响了,他感觉一股热浪从头顶划过。远处,明军方阵中的步卒竖起超长枪,但密集度不够,渐渐被漠东人杀到近处。
他看见方阵当中的汉子奋力扔出去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然后火光四射,一股黑烟冒起,爆炸声比铁炮还要大。黑色的烟雾中,漠东骑兵的战马腾空跳起来。
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一支羽箭射中那汉子的胸口,那汉子的身躯晃了晃,奋力把已经拿到手中的东西再扔出去,身躯扑倒在地面。
又是一团火光,一声爆炸。
漠东人围着汉人的方阵劈砍、射箭,一层层拨开方阵坚硬的外壳。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飞驰的战马像一团筋斗云带着乌力吉冲向战场。他看向南方,大股明军也在冲刺而来,前面是两千骑兵,后面是两条腿的步卒。
骑兵当中,一杆战旗,书一“左”字。
乌力吉手中的长箭没来及射出去,看见正前方漠东骑兵突然放弃围攻明军方阵,仓皇逃回营寨。
那里已经无险可守,一刻钟前还在摇摇欲坠的明军方阵似乎突然活过来了,竟然尾随仓皇逃窜的漠东骑兵杀入营寨。
又一片木栅栏被推倒,乌力吉从空隙中冲进去,瞄准一个躲在帐篷角落射箭的蒙古人射出已经在手里捏了两个时辰的长箭。
明军步卒就像一群强盗,依次点燃遇见所有的帐篷,黑色与白色的烟雾缠在一起,爆炸声有时响在很遥远的地方,有时候想响在耳边。
乌力吉揉着眼睛想找下一个目标,突然感觉一阵旋风从自己身边刮过,一直刮向营寨最深处。
“左将军的骑兵”他脑中亮光一闪,催马紧随过去。
沿途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乌力吉收起弓箭,拔出明亮的戚刀,他射杀了一个漠东人后,再没找到敌人。
正在他左顾右盼时,前面传来一声蒙古语喊叫:“乌日已经被擒,再不投降者死。”
君子津这座营寨中没有像样的兵马。在满清的庇护下,漠东许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争,那些小部落也只是凭借打猎的本能在打仗。有些许多人第一次上战场,又怎么能抵挡住左若这百战精兵。
乌力吉不知道乌日是谁,想来是漠东人的首领。看来战局已定,他放缓战马的速度。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李虎的声音,“有人要逃跑,随我追击”
乌力吉连忙催马赶过去,随大队骑兵流冲出营寨。
外面没有那么大的烟雾,他看见五六百步外,两三千骑士疯狂的抽打战马逃向西方。
骑兵追击三四百步,身后的营寨中传来一曲三折的号角声。乌力吉不知道其中的含义,李虎很清楚,这是收兵的号角,他勒住马骂道:“暂且放过你们了。”
乌力吉回到营寨中时,大火渐渐被扑灭。
明军步卒守住几处寨门口,正在夺取靠岸的木船。木船和羊皮筏子分两三个地方集中,有人把拆下帐篷扔上去盖住,最后再丢上去一个火把。
熊熊烈焰升空,乌力吉随李虎押送两三千的漠东蒙古俘虏来到黄河岸边。
大火带出的热浪炙脸,乌力吉故意落在后面,想离那火堆远一些。
正在此时,一个汉人武官飞驰而来,高呼道:“提督大人有令,命李副将驱俘虏入黄河,生死由命”
乌力吉长大嘴巴,心头发凉。蒙古人部落交战,经常会抢夺别人的部众,但很少会屠杀投降的俘虏。
一个山羊胡子的蒙古人听的清楚,哭叫道:“左提督,你说要放过我们的。”
李虎举起戚刀喊道:“你们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让我割断你们咽喉扔下去。”
眼前,黄河水浪滔滔。
☆、第667章 杀或不杀
“走”李虎高举戚刀下达指令,大队骑兵在黄河岸边绕成一个弯月形,他们正前方是高举双手满面惊恐的漠东蒙古人,再往前是浑浊肮脏的黄河水。
乌力吉慢慢落在后面,悄然收起戚刀,他不想亲手杀戮那些手无寸铁的漠东人。
包围圈渐渐缩小,骑兵的战马紧贴着战马。
蒙古人多数不会水,俘虏们跪在草地上,哭天喊地的祈求。一个漠东俘虏跪伏在战马前死活不走。突然,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长箭,穿过他的脖颈。
乌力吉看见他双手伸在空中,那双手如老鹰的爪子一般于枯粗糙,在虚无中张开又捏起,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抓住,倒卧在草地上。
杀戮开始了。
射出去的羽箭越来越多,骑兵行进的道路上尸首横竖排列。
俘虏们被驱赶道黄河边,紧贴着河水排成一条线,有些性急的人眼见没有逃生的希望了,决然跳入河中,消失在黄褐色的流水中。
“这也许就是你们发动远征的报应吧”乌力吉合起双手在胸,口颂一句佛号。草原牧民多信佛,他也不例外。
突然,东面爆发出一阵骚动,一个察哈尔头领冲出队列,朝李虎高喊:“不,不能杀他们”
事出突然,乌力吉也忍不住好奇心催马上前围观,那是察哈尔骑兵统领高云。他再扭头看土默特骑兵统领孟和,孟和隐身在人群中就像没看见眼前这一幕。
孟和是格日勒图的兄弟。从他与高云被调遣至李虎帐下,察哈尔人与土默特人表面和睦,暗地里难免有角力念头,但他们两人还从来没有违抗过李虎的命令。
高云纵马到李虎面前,在马上拱手行礼,道:“李大人,他们是长生天的子孙,投降后就是蒙古大汗的部众。”
李虎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盯着胆敢冒犯他威严的察哈尔人。紧张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他全身的肌肉忽然又松懈下来,淡然道:“这是提督大人的命令”
然后,他的目光投向远处,对高云视而不见。
左若的命令不可违背。
高云汉话说的精熟,恭敬道:“末将想面见提督大人求情,李大人能否稍等片刻再下令”
李虎催马闪过他,道:“我可以放你去见提督大人,速去速回。”
高云大喜,拱手道谢,催马转身离去。
李虎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