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午后一直到天黑,翟哲等的坐卧不安,掌灯时分,一个仆从提着灯笼敲门,“老爷要见翟东家。”
翟哲正和衣躺在床上,听见召唤,立刻起身。
屋外已经上冻,翟哲并不觉得寒冷,跟着那家人走向后院。雪色倒映了灯笼昏暗的火光,让安静的院子有些诡异。如迷宫般的院落让翟哲有些迷糊,警觉心让他努力记住穿过的每一条回廊。
“老爷在里面!”那家人停下脚步。
翟哲推快黑暗中的大门走进去,一阵风差点吹灭了屋内的烛火。周延儒正安静的坐在对面,在幽暗的光线中像幽冥来的使者,把他下了一跳。
“关上门!”周延儒的声音有些僵硬。
翟哲转身把门关上,烛火稳定下来,屋内立刻温暖了很多。
“翟东家,我想求你办一件事。”周延儒的声音又变得柔和。
“阁老有吩咐尽管说。”翟哲隐约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你是武将,又掌控商号,手中必然有些亡命之徒。”周延儒长吸了一口气,说:“我要你帮我杀了张溥。”
“什么?”翟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了张溥。”周延儒的声音无比确定。
翟哲沉默没有回答,复社在江南的势力他很清楚,张溥不是随便能杀的人。
“你若不杀张溥,我不会让你上任浙江防倭总兵。”周延儒语气狠毒,不像他平日的说话的口气。
“我能知道原因吗?”翟哲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藏入柱子下的阴影中。
周延儒把手边的折子扔在地上,“这就是张溥向我索要的复社门生的官位,一共八十三人。”
“这么多?”翟哲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延儒苦笑,“我若从了他,不知这大明的首辅究竟是何人。”
“你帮我杀了他,我连浙江防倭副总兵和参将的位置都给你,浙东就是你的天下。”周延儒多少能看出来点翟哲的意图。
宁波、绍兴的兵备道,加上台州沿海卫所,一共有八千水军,一万两千步卒的定额。如果他再能从海贸中赚取足够的银子,他将能拥有从未有过的力量。
翟哲脑子中的犹豫只坚持了片刻,这个机会他已经等待了一年了,再也不能错过。也许朝政注定离不开阴暗,如果一定要开始,那么就从此刻吧。
“末将会为阁老做到。”
“好!”周延儒松了口气,“你能帮我,我会记得。”
与周延儒一番话后,翟哲连夜离开宜兴。他必须要尽快安排此事,刺杀张溥必须要安排的滴水不漏,只要泄露一点口风,他在江南将无立锥之地。
江南的雪像给这片秀丽的山河涂上一层淡雅的妆,枣红马的铁蹄急促的敲打地面,好像在****这个秀美的女人。
倾巢之下无完卵,中原北境都乱了这么多年了,江南又怎么可能逃出这一劫?
无论是谁想接替大明朱家的权杖,江南都是必不可少的拼图,因为这里是大明最大的两大产粮地之一。“苏州熟,天下足!”这里拥有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最手巧的工匠,最富有的官绅。
翟哲常常思考自己在蒙古征战近十年的失败,不是他不够精明,也不是他麾下的士卒不善战,实在是他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无钱、无粮、无人,背靠的宣大镇是大明最穷困的边镇之一,其实从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失败。即使卢象升不死,宣大镇对清虏也只能保持守势,而蒙古人根本无法在草原与女真人匹敌。
这么多年,他已经看透了,大明之败势如奔腾的黄河水,非他能够左右。
朝廷无钱粮,没法养兵民,朝廷征饷,民变沸腾。
钱粮在哪里?复社和东林的那些官绅家,哪一个不是盘满钵满?但不仅翟哲动不了,皇帝也动不了。
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且看这天下的民心如何转换?李自成能入京,但他也无法养活北境之民。
翟哲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有一个机会翻盘,只有一个机会!
☆、第343章 水到渠成
要杀一个人很简单,但要毫无痕迹的杀一个人很难。
这是季弘接到的第一个有难度的任务。这半年随着暗营在南直隶和浙江等地铺展开,他比翟哲还了解江南。比如秦淮八艳与哪几位文人交好,吴淞顾氏兄弟几人之间的矛盾等等,他在杭州余杭的书房里堆满的各种资料,分各府各县排列。
他知道张溥的名声,也清楚复社的势力。但这些他都不在乎,只知道要让画像中那个人死的毫无痕迹。
张溥经常会拜访哪几位朋友?常经过的道路有哪些?季弘命王义专门负责查探此事。杀人很快,戚刀挥下,人头落地,这是季弘曾经的杀人方式,但他已经很久没去擦拭那几柄戚刀了,虽然一直留着它们。
季弘不着急,他现在很有耐心。
翟哲也不着急,周延儒更不着急。寒冬腊月里曾经的盟友悄然变成了对手。
这就是朝堂之争,当你想拥有自己能力之外的权力时,一定会有危险降临。
复社完全是张溥凭借名望一手建立,翟哲能预感到,张溥一死,复社将沦为一盘散沙。一个松散的复社符合所有人的利益,除了复社自己。翟哲也不喜欢张溥,总用盛气凌人的目光在看他,他虽然不在乎,但并不表示没想法。卢象升也没对他如此态度,一个什么实事都没干过的进士凭什么这般眼高于顶。
除夕过去,也不是道路堵塞还是缇骑懒散,圣旨到达宜兴比周延儒想象的要晚一些。
这些日子,宜兴的周家庄园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有的是消息灵通的人士,东林门生前来讨价还价求官者不计其数。
在江南的冬雪融化殆尽的时候,周延儒踏上北上的船只。与此同时,一个重磅消息传到江南,李自成攻破洛阳,杨嗣昌的剿贼计划完全失败,且遭左良玉侮辱,自杀身亡。
翟哲准备好猪牛羊三牲,提着一瓶老酒,随卢象同前往卢象升墓前拜祭。直到如今,朝廷对卢象升的谥号还没有封下来,卢公夫人已经向朝廷请过两次了,一直无下文。都说宰相肚中能撑船,大明用只有这么大气量的兵部尚书,结果已不言而喻。
卢象同在墓前又痛哭了一阵,引得卢象观和卢象晋两兄弟也垂泪不已。
“此番周阁老赴京,卢公的封谥也该有结果了!”翟哲把一壶酒洒在卢象升的墓碑上。他能率部立足江南,卢家功不可没。他对得住卢公,也从中得到了回报。
雪消融后,草得滋润。一个月不到,江南各地浅草抽绿,京城缇骑飞驰江南,安庆巡抚史可法升任运河漕运总督,这是周延儒给东林党喂下的第一颗蜜枣。
江南士子振奋,各处均有庆贺。
几社陈子龙、徐孚远、夏允彝几人同来西湖踏春,恰逢许都在杭州与翟哲议事。许都曾在嘉兴求学,与松江几社的陈子龙、徐孚远和何刚等人交好,因此邀请翟哲同往。
翟哲本不想去,无奈许都说了不少陈子龙等人的好话,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无奈从之。
气候温暖,翟哲习武体健,又在塞北之地久居,只穿上一件薄布衫前行,引得几人咂舌赞叹。有了翟哲这个武官陪着,许都才不觉得尴尬。其他几人都是有名的才子,精通诗文,每每要吟诗作对,以助游兴。从前只有许都一人干瞪眼,现在有翟哲在陪他。
陈子龙三十余岁,一张圆脸,几缕稀疏的胡须,穿一身青色布衫,气息内敛,与翟哲平日见过的几个富家公子有所不同。徐孚远听了许都对翟哲的介绍后,一直跟在他身侧问军中之事,说个不停,让翟哲不甚其烦。
“清虏凶恶吗?为何大明官兵对清虏难得一胜?”
“流贼只是些吃不饱饭的百姓,朝廷当以赈代剿,再以奇兵袭之,怎会不胜。”
徐孚远说的翟哲一惊一乍,很少有江南的文士对兵事感兴趣。
“闇公,你就少说几句吧,翟将军是战场上下来的,你可是班门弄斧了。”陈子龙说笑。
徐孚远感慨:“大帐点兵,奔袭千里,如卢公那般才是我毕生的梦想!”
翟哲先是一愣神,再看看徐孚远那细胳膊细腿,再不愿接话。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文人而已!
几人一路走一路闲聊,西湖边柳树上泛出星星点点鹅黄色的嫩芽,现在踏春还有点早,没到花草最旺盛的时候。翟哲很少说话,但偶尔开口必然能让其他几人侧耳细听,他在塞北征战十年,大江南北都闯荡过,见多识广,半天功夫让几社几人初始的轻慢之心褪去。
陈子龙感慨:“如今天下大乱,如翟将军这般勇将,只能在此地蹉跎度日,实乃朝廷不幸。”
翟哲笑着回应,“如今天下大乱,如陈兄这般大才,只能隐居家中,也是大明的不幸。”
陈子龙和夏允彝早在崇祯十年就中了进士,陈子龙本被选为广东惠州府司理,因继母丧不赴任,之后一直留在家中治学,拒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