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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走上来,将两人的话一字不漏的收入耳朵里。却没有上前,在另一边坐下,慢慢的一边吃酒一边听着两人的牢骚,眼神里若有所动。
“李大人请。”
“王大人请。”
就在朱由检暗自听着王绍徽与倪文焕两人的牢骚,判断两人的品性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走了上来。这两人一个心宽体胖,圆润的可以,乃标准的文官之相。一个颇有英姿,动作干脆,像似个武将。
两人客套着,走进了对面一个厢房里。
王承恩瞥了眼不远处的倪文焕两人,低声对朱由检道:“王爷,刚才那两人应该是盐课的人。”
朱由检不动声色的点头,这个时候是各地盐课转运司使,提举司提举来京述职的时候。
述职是好听的说法,真正的任务就是走动关系,抢拿户部盐引!
倪文焕两人酒足饭饱,站起来长叹一声,都是一脸落寞无奈,悲戚苍凉,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朱由检看着两人的背景,微微摇头,轻叹道:“自古以来忠臣难以全心用事,尽是奸臣当道,无可奈何。”
王承恩没有说话,他相信,朱由检心里自有打算与分寸。
朱由检也无心再吃,对付几口便道:“走吧,回宫,再认真检测一番,明日就是皇上登基大典,万不能出纰漏。”
王承恩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跟在朱由检身后。
“几位请,王大人,李大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朱由检下楼的时候,小二带着一群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拥挤着上楼。
“让开,别挡道!”
其中一个中年人,挺着大肚子,满脸是油的伸手就要向着朱由校扒拉。
王承恩伸手一抓,将他的手给抬了起来,面露冷漠警告之色。
这中年人顿时大怒,奋力要抽回手,怒喝道:“混账,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给我放开,放开!”
朱由检脸色难看,但也不至于跟一个这样的人物计较,径直向下面走去。
王承恩一推手,面无表情的看了中年人一眼,跟在朱由检身后。
“呸。”这个胖子中年人冲着两人背影吐了口吐沫,冷笑道:“等老子做成这笔生意,不管你是什么来头都有你们好看!来人,给我跟着他们,看看他们住哪里!”
“算了。”其中一个显得稳重的人,衣着看似低调却更加奢华,肚子也小一些,脸色平静的道:“今天最重要的拜见王大人,李大人,不要多惹事端。”
这中年人狠狠咬牙,盯着朱由检两人就快要消失的背影,压着怒火道:“好,反正我还要在京城待一阵子,我就看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一群人等他说完,小二又笑容满面的领着他们走上二楼,带他们去刚才那两人的包厢。
朱由检与王承恩走出不远,仰天幽幽而叹道:“官商勾结,已经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吗?”
王承恩默然,他知道朱由检甚少出宫,对宫外的事情了解并不多,今天看到这一幕,只怕会引起他心里不小的震动。
包厢里,很快就推杯换盏,气氛极其热烈。
“王大人,今年山东转运司能提出多少细盐?”
“是啊,新皇登基,户部也换人了,会不会影响盐运?”
“今年咱们花了不少银子,要是出的盐少了,可是会亏不少啊。”
一群人很快就将话转到正题上,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王大人,名叫王瑾运,是山东转运司的人,他微微一笑,从容自信道:“新皇又如何,六年前不是就换过吗?咱们该如何还是如何!”
李大人名叫李昌勇,是海北提举司的人,他也跟着笑道:“王大人说的不错,今年的盐引户部已经出了,只要时间一到,就可以提出来。到时候该怎么分,自然有我们大人做主。”
一群人顿时大喜,马屁如潮,不要钱般的汹涌而出。
“王大人说的没错,新皇才不过九岁的小毛孩,还不是要听朝堂上的大人们?”
“户部是那个傅昌宗在主事,他手里可也是有盐场的,敢不听咱们的话吗?”
“杨大洪与我乃是同乡,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不信,小皇帝还能违逆他的老师不成?”
“哈哈,叶大学士即将复出,他岂会容盐政崩塌?一切还是照旧,该是咱们的银子,怎么也跑不掉!”
第192章 第一次廷议
朱由校的丧礼,新皇登基以及宫殿更换,朝堂要员的相继更替,这些事情都复杂繁琐,一直到了三月底才彻底了结。
今天,是朱栩第一次开朝议,一干宫女内侍在身周,摆弄着龙袍。
曹化淳站在不远处,望着朱栩,神色有些担忧。
朝堂之上的大人们,每一个都久经宦海,世故圆滑,而且彼此之间相互牵连,党羽错综复杂,一个应对不好就会出大事。
好一阵子才弄好,朱栩稍稍动了动便觉得极其不舒服,走了几步,望了曹化淳,笑着道:“听说,今天的事情比较多?”
曹化淳已经听到风声,外臣们似乎有意想要“考校”一下新皇,其中就包括朱栩的那位先生,杨涟。
他稍稍犹豫,轻声道:“皇上,傅大人拟了一个折子,想让您早些过目,心底有数。”
朱栩摆了摆手,胸中豪气干云的道:“御下嘛,无非恩威并重,他们在等我的表现,我也想看他们的能力。”
曹化淳对朱栩的话有些不甚明白,但如今两人地位差距过大,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谏言,见朱栩信心满满,便也没有再说话。
朱栩伸着双臂,任由宫女穿衣戴帽,一件件的加在身上,眯着眼看着门外。
咚、咚、咚!
原本在朱栩听来沉闷的钟声,今天听着格外的悦耳。
“走,去看看大人们的手段。”
朱栩深吸了口气,笑着说道。
曹化淳立即转身,一挥手,一帮人簇拥着朱栩走向太和门,走进皇极殿,也就是金銮殿。
朱栩从偏门走进,余光瞥了眼就心里一跳。
从前到后,足足超过百人,最前面的信王,顾秉谦一干内阁阁老,到六部尚书侍郎,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司,顺天府尹,各科给事中,各道巡抚御史总督还有最后面的武将左右都督同知总兵等等,几乎将一个大殿都站满了。
朱栩勉强不动声色,走到了龙椅前,面对众臣,缓缓坐下。
信王领头,顾秉谦随后众臣大声参拜,声音隆隆,场面极其盛大。
朱栩本以为有了心里准备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还是面色有些发白,心脏剧烈跳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曹化淳站在不远处,瞥了眼朱栩,神色微动,走过去悄悄的将一杯茶放在朱栩面前。
朱栩恍然醒来,端起茶,淡淡的道:“平身吧。”
“谢皇上!”
声音再次将屋顶震了下,朱栩直觉耳朵有些疼,隐约感觉有灰尘落下,茶杯清澈的水,也无心再喝。
曹化淳尖着嗓子,拖着尾音大声道:“诸事启奏。”
“臣有本奏。”
从人群中站出个人,持着笏板躬身而出,大声道:“福州副总兵叛乱,望皇上调兵镇压。”
朱栩看了眼,是科道御史,他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朱栩声音一落,又一人走出,大声道:“启奏皇上,杭州总兵造反,据城自守,望皇上决断。”
朱栩点点头,目光在大殿里搜寻。
朱由检脸色沉着,微低着头,神色上隐约有愁色。
顾秉谦就是始终面色不动,一副老成谋国,成竹在胸模样。
其他人也都基本上事不关己,没有表情,持着笏板,偶尔皱下眉头,仿佛向谁表示他们还在听。
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朱栩心里忍不住的嘀咕“怎么有种类似在大学上课的感觉?”
朱栩没有表示,朝臣们却没有停歇,挨个站出来奏报。
“启奏皇上,陕北大旱,屡有民乱,请朝廷镇抚,银五十万两。”
“启奏皇上,辽东战后百废待兴,请朝廷拨饷,八十万两。”
“启奏皇上,荷兰夷人复叛,进攻澎湖,请派兵镇压。”
“启奏皇上,四川大旱,请抚减赋三年并调集粮食赈灾。”
“启奏皇上,山东乱民已成燎原之势,敦请朝廷剿寇之策。”
“皇上,内阁乏空,诸事拖延,望请增补。”
“皇上,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空缺,政务累积如山,望早日就缺。”
朱栩端坐在那,静静的听着,不时端起茶杯喝一口。
这个时候,他才能体会到朱由校的感觉。
朱由校并不是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