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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吾腿长步子大,加上心情不太好,脚下虎虎生风。
从小体育不达标的池渔几乎是一路小跑。
西北戈壁滩的风前面一股,后面一缕,吹得池渔口干舌燥。
她半蹲半跪在地上,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仰头问陶吾:“心情好点了吗?要不我们离开这儿?”
陶吾抬起棒球帽,“我想去看看。”
池渔问:“去哪儿?”
“看看它的孩子,还有它的老伙伴。”
池渔拧起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犹豫了下,说道:“我叫安导开车过来?”
陶吾:“不远,我自己去。”
明明是没什么关系的奶牛,搞得好像千里来见阔别多年的老朋友似的,搞不懂你们神兽。
池渔心里翻了个白眼,听自己口不对心道:“我陪你……”询问的语调到了末尾平铺直叙,“一起去吧。”
陶吾眼睛一亮,“好。”
从夕阳落山走到夜幕降临,池渔接到安兆君的电话:“你们在哪儿?”
池渔望望四周,她哪知道在哪儿,模糊说:“在附近。”
安兆君:“马场这边的管理员回来了,你想找的人叫什么,要我先帮你打听一下吗?”
池渔:“不用,回去再说。”
“明白。”安兆君安静了几秒,“我建议你们晚上早点回来。还有,如果可以,加一下我微信或者企鹅,给我发定位。”
池渔没应声,看了下手机,亏是河西基础建设好,手机居然有满格信号。
她这厢脚步慢下来,陶吾总算不再像放出囚笼的豹子,想到停下等她。
“再联系。”池渔挂断电话,朝陶吾招招手,“你过来。”
满天繁星霎时间点亮夜幕,也点亮了陶吾的眼睛,池渔望着那双眼,一面默念平常心,一面尽可能保持微笑:“还有多远?”
“快了。”陶吾的眼神愈发明亮,“闻到味道了。”
池渔心里叹了口气,自以为今天的步数肯定创有生之年历史新高,有望突破过去半个月的总和。
好在陶吾这回的“快了”比较符合人类定义。
转过前面那道夜色中辨不出全貌的丘陵,呼啸的风中多了一丝水汽。
池渔摘下防风衣的帽子,用力吸鼻子,辨别出空气中除了水汽,还有柴火味。
近了有人的聚落。
“看。”陶吾招手示意她看右前方。
“喔!”
漫天星辰突然堕入一湖,荧烁闪耀,粼粼波光仿佛触手可得。
池渔不由自主地向湖泊加快速度,才没多远,冷不防被陶吾一把抓住,“小心。”
她才注意到脚下走的是没入峡谷的陡崖,下面虽不说万丈深渊,但融入夜色的落差少说十米。
“我还想就算掉下去你也会接住我呢。”池渔开玩笑道。
“我会接。”陶吾说,“可是我希望你不会掉下去。”
池渔:“……哦。”
反手扣紧了陶吾的右手,“那你走慢点,太快了我跟不上。”
建在峡谷边角的村落不大,从头到尾两三间砖瓦房,剩余七八座是依崖壁而延伸的棚屋。
农村人歇息得早,家养禽畜细细碎碎的动静让村庄更显安静,两人在村子里游荡了足一刻钟,到村尾唯一一座亮灯的砖瓦房停下,竟没碰到一个起夜的人。
“这里吗?”池渔拉了拉陶吾,她直勾勾地望着搭在房屋一侧的牛栏。
片刻后,陶吾心不在焉地回:“是这里。”
池渔以为齐大发是卖家保护隐私杜撰的假名。
话说回来,网购东西谁会特意去看寄件人叫什么,顶多看一眼商铺名称。
所以在那座山崖下搭起的棚屋外,听到里面苍老发颤的女声喊叫“大发啊,大发”,除了听墙根的别扭,还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老太太叫魂儿似的叫着大发:
“大发,莫玩手机了,来吃口饭。”
“大发,你娃子今天赚到票子了没?”
“大发,我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
“别吵了!烦死了!票子票子票子,就知道票子!”
被叫做“大发”一回话,池渔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觉得老太太说话不太对劲。
这两人讲的是普通话。
那种让人浑身不适的隔阂感就像在现场听人排练广播剧,配音演员尽可能地从语调、措辞模仿着乡土气息,却忽略最基本的语种因素,对话皆是标准普通话。
连马场饲养员的普通话都夹杂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这座地图上不显示的村庄居然有人讲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无论哪个角度看,事情都透露着诡秘。
理智告诉池渔,她应该就此收手,趁早回马场。
她又累又饿又渴,陪陶吾来看“过世的老奶牛朋友”根本是头脑发昏,一时冲动。
她甚至拿出了手机,准备给安兆君发定位。
陶吾从破破烂烂的牛栏走出来,有气无力:“都没了。”
池渔懵了下,顺手装起手机,“什么都没了?”
“孩子。”
池渔:“……什么?”
“两个孩子,都没了。”陶吾揉揉鼻子,“还有老朋友们,都被拿到镇上卖了。”
池渔嘟囔着“都什么玩意儿”,想也没想取下她的帽子,仔细分辨她眼睛里闪烁的是星光,还是水光,“别哭啊,你已经是大孩子了。”
“我年纪很大。”陶吾笑,“我才不是孩子。”
“对对对,你不是,你是爱护动物的热心市民,关爱众生的仁兽驺虞。”池渔斜视亮灯的后方,屋里一男一女的吵闹声不知何时停息了,她压低声音问,“那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
两人像来时那样静悄悄溜出村庄,踏上了回崖上的缓坡。
池渔以为这次由陶吾领头的意外之旅已圆满结束。
她的收获甚至比预料中丰富,并且高效。
也没必要再找齐大发,核实他是不是因为老奶牛年老体弱,不产奶也不能做农活,索性抽筋拔骨完全榨取剩余价值。
“回去我问问安导现在好不好回城,明天我们可能往蒲昌海走。是往那个方向,不一定进蒲昌海。”上了坡顶,池渔主动说,“我们下一站是天助镇,我看地图是在蒲昌海和雄关市之间。”
“我以为至少留一两个。”陶吾忽然说,话音又带起浓重的鼻音。
池渔蓦地停下脚步,“……怎么?”
“我醒来好久了,只见过一个寿终正寝的,就是我见你那天的小鳖。”陶吾说,“以前很多,我好容易吃到饱。可是现在没有了。”
池渔努力从她话里理出逻辑。
“天生天养,天收我吃。”陶吾愁闷地敲着额角,“现在怎么那么难?我好饿的。”
“……问你个问题。”池渔拿开不安分的爪子,扳正她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你不开心是因为你没吃到老死的牛……?”
她记得很清楚,陶吾说“差几天就能寿终正寝”前,有一个很明显的舔唇动作,但她没深究这动作的含义。
“是啊。”陶吾迎着她的目光,仍是一脸伤春悲秋,“没天理,人类怎么就不能等它们自己走了,为什么一定那么着急杀了它们?”
池渔气笑了,把拿了一路的防风衣塞到她怀里,比照了下湖泊的位置,转身往后走,边走边给安兆君发好友申请。
安兆君很快通过好友验证,发了个问号。
池渔打开位置共享,但地图指针上下左右跳跃了半分钟,提示“无法获得准确定位”。
“池渔渔。”陶吾在后面小声叫她。
“干什么!”池渔粗声粗气。
“方向错了。”
池渔:“……哦。”
她好不容易刹住脚步,用几个深呼吸收敛了无处安放的暴躁,回乖巧微笑的人形神兽以假笑:“陶吾吾。”
“陶吾吾在。”陶吾腿一迈,人已到了跟前。
“你带我回去。”
“好。”
“我要那个,大的。”
“没问题。”
……
月光隐晦,群星闪耀,映照星光的夜色,并不全然漆黑。
也因此,波浪起伏的山岭上赫然出现的大型猫科动物的身影未被夜幕隐没,牠的颜色是通透的乳白色,长长的尾巴拖曳如飘带。
仔细看,依稀辨得出俯身颈肩的骑手。
跟老娘开始新一轮争吵的齐大发骂骂咧咧走出屋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那近乎透明的影子掠过陡崖与峡谷,神似闪电,却无雷鸣,转眼消失在天边。
齐大发愣在原地,才点着叼在嘴里的土烟在夜风中迅速燃至末端,灼烫了干裂的嘴皮。
纷纷扬扬的烟灰阻碍了视线,齐大发如梦方醒,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