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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有松柏长青、有白桦枣林,但是手中的这片落叶,这么陌生,形状怪异,这不是家里的。她松开手,任叶子慢慢地掉落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它这样掉下去的,可是,将要落地的一刹那,这落叶变成了一片碎片——碎瓷片,到处都是……白色的跌落在鲜红的血泊中的碎瓷片……
血色凄迷!
为此,她还曾经杀过一个人。
可是……
这是一个——谎言!
她忽然猛地站起来,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倘若就这样死了,什么也不会留下。人死后,有知?无知?不……她不能等待生命来验证,她要有……
她苦思冥想,她的脑海迅速转动,在找一个词汇,忽然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烁起来,她的手紧紧握拳,停住。不错,她要有——痕迹——留下!
阿玛虽死,可是他有痕迹留下,即使遭遇种种,可是他有令人震撼惧怕的痕迹、有令人仇恨怨怼的痕迹!他的所有不会如尘埃消散,即使千载之下,无人能够否认,爱新觉罗多尔衮曾经存在过!
而她,爱新觉罗家的东莪,她的身上流淌的是勇敢的血液,她是努尔哈赤的亲孙女、是多尔衮唯一的血脉……她要让人承认,她存在过,没有人能够抹杀她!她要让曾轻视她的那个人明白,没有杀了她,是最大的错误!
既使在他人的眼中,如今的她已然如同尘土一般渺小,可是,就算要死,她也绝不能如此无声无息的死去……
牢房中依旧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可是东莪缓缓举手,将左手握紧的拳头送到眼前,停住,她忽然张嘴重重的在手腕上咬下去,这剧痛伴随一股热流袭便全身,她已经多日未曾进食,本已觉得神智开始模糊,这时,这极腥的血液入口、这气息、却使她体内好似有什么东西蠕动苏醒了。
她随即伸右手扯下一截裙摆,拿到门边地上,伸右手食指在流血的手腕上沾血,便在这片裙摆上,慢慢写字,她目不能视,索性闭住双眼,以手按地,缓缓书写。喘息声中,终于完成,她静靠铁门,等待送饭女子的到来。
第十七节 面对(上)
这段时间似乎过的特别漫长,如沙漏在眼前缓缓滴动。东莪闭气凝神,每次呼吸之间,深深吸气,然后再长长呼出,因而等到那烛光再度渐近渐亮时,她几乎已经平静了自己的心绪。 她坐在门边,盯着身旁那个小窗下正徐徐伸进的木盘。看准一个时机,她的手忽然伸出,已握住那送饭女子的手腕。门外那女子尖声叫唤,用力挣扎。东莪道“这就是皇太后要的东西,我被关了这么久,只能交出来了。”说罢,将那先前已卷成一团的那半截裙摆递出。外面那女子犹豫了一会,伸手接了,东莪缩手回来,拿起食盒吃饭,不再说话。
待那女子依旧如往常离开,东莪这才慢慢站起,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到床边,仰卧下来,她闭上眼睛,开始——等待!
果然过不多时,又开始听到遥遥的声音,这一次并不是那送饭女子拖沓的脚步,而是轻快坚实的陌生脚步声。东莪听在耳里,默数确定,知道这次来的共有四人,她这才慢慢坐起。
自铁门缝隙之间透入的烛火渐渐明亮,铁门“咔咔”做响,门开处立时进来两个男子,他们伸手给东莪的手脚上都换上一副间距极短,使人无法行走动作的脚镣与手铐,再又自外面搬进一张大椅,放在牢房中央,便走到牢房一角站立。东莪木然不动,坐在原处,只见铁门外脚步轻响,走进两个人来。
当前一人体态较瘦,却是苏茉尔,她手捧一只软垫,将那张软椅用手帕轻拭,再将手中的软垫放好,不向东莪看上一眼,垂目低头站在一旁。她身后这人略显矮胖,脚步轻移,在软椅上慢慢落坐,目光如电看向东莪,正是皇太后。
只见她坐定下来,将东莪从头打量,又在牢内环视一周,这才叹道“何必来受这样的苦呢?”东莪向她直视,并不回答。
皇太后道“没想到你竟会做出那般愚蠢的行径来,我对你,唉!真是感到失望”。说罢轻轻摇头,一脸惋惜神情。她深深叹息,又道“更没有想到当日一别,我们竟要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早知如此,当时我就不会让你离京。在江湖流落,却变成了今日这番模样。”
东莪双眼微红,轻声道“是东莪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皇太后轻轻点头,向她细看良久,这才叹道“怎么样?身子还挺的住么?我记得你打小身子就弱,这两日本来也正琢磨着,该来瞧瞧你了……”
她叹了口气,再道“东莪,我不来问你,这些年你都与什么人在一起,也不问你受了什么欺骗,虽然你做了如此荒唐之事,可是……唉!好在并无大碍,福临虽愤恨莫名,但与你终究是儿时的伙伴,多半也不会深究。何况关了这些日子,这惩罚你受得也够了。你眼下年岁已然不小,便留下来,我给你安排一门亲事,过你的安生日子去罢。”
她说完这话,向身旁的苏茉尔道“你去安排人给她沐浴更衣吧。”苏茉尔应是,便要转身离开。东莪忽然道“等一等!”苏茉尔立时停在原处,回头看她。
皇太后道“怎么了?东莪,对太后的安排不满意么?”东莪沉默了一会,垂首道“东莪此时无法给皇太后行礼,还请太后恕罪。”皇太后道“这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东莪沉默下来,垂下眼帘看着地上出了一会神,轻声道“东莪有一些话,想要……和太后说”。皇太后轻轻点头,她身后苏茉尔立时转身走出牢房,那两个大汉却依旧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皇太后只若不见,声音柔和,缓缓说道“东莪,太后知道你心中有怨,你一个养尊处优的格格,这些年孤身漂流在外,定是吃尽了苦头。太后都知道,也都明白。因而你刺伤福临,我也只是一时气恼惊慌,才将你关了几日。这若是换了别人,行刺皇上,可是凌迟灭族的大罪,你向来懂事聪慧,一定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见东莪依旧低头不语,便又道“想来你是受了什么愚民的欺骗,错不在你,你也无需自责了。在这世上原本便会有这样的情形,同一件事上,在不同之人看来就会有完全不同、甚至相对相立的看法。你阿玛虽在咱们满人眼中是开国建功之人,可是在汉人心里,他却是征伐杀戮、破灭家国的祸首!这些年你生活于汉人之间,多少受到他们的影响,也是在所难免。”东莪听到此,身子微微一动。
皇太后将她的动静看在眼里,又道“听闻你一直是与两个跑江湖的汉人在一起,唉!这也难怪,怨不得你。”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流转,看着面前的东莪。
东莪向太后望去,只见她气定神闲,端庄凝重,此时她的目光中满是慈祥与与关怀。东莪在这至小便熟悉之极的目光之下,却觉心中冰冷,双手紧握已然满是冷汗。她的脸色渐渐苍白,与太后对视的这一刹那,她毅然打断了自己原先的打算,慢慢抬头看她道“皇太后,方才提到我阿玛对大清的功劳,东莪有一句话想要问您……”太后轻轻点头。
却听东莪道“这么说太后对我阿玛是予以信任的么?”皇太后目光停滞在她脸上,静了一会,才道“任何人都不能无视你阿玛对大清所做的一切,他的功勋自当记载于国史之中流芳百世。”东莪目色死灰,道“只怕我阿玛他……没有这样的好福气。”皇太后微微一顿,看定她不再说话。
东莪毫不避讳,与她对视道“在东莪心里,太后一直是可与我额娘比拟的人。东莪对太后从未有过一丝怀疑,即便到了今日,东莪也盼望之前所听到看到的种种皆是假相……东莪我……宁愿放弃自己的眼睛、蒙上自己的耳朵来相信您……”
太后神色木然,看了她一会才道“你已经不能做到了吗?”东莪惨然一笑道“是太后没有给东莪机会罢了,又或者……是今日的太后已经根本不再需要东莪的信任了。”
皇太后沉默不语,却听东莪缓缓说道“东莪在此多日,绝望之时曾苦苦哀求想见太后一面,可是根本无人答理。而那血书上的区区四个字,却令太后立时屈驾到这阴暗潮湿、臭不可闻的地牢中来了。”她顿了一顿,轻叹道“原来今时今日,在太后的心目中,赫兰阿提四字比起东莪来要有份量的多。”
皇太后面色发青,却仍一言不发。东莪道“如此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了。太后此行将我心中原先存有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