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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胜心有不解,嘟囔道:“烧了岂不轻松,何苦劳累……”而他话未说完,便是“砰——”的一拳头突如其来,跟着便是没了笑脸的胡轩在怒骂道:“不为他人收尸,下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便是你……”
凶神恶煞般的胡轩已然转身离去,牛胜犹自愣怔了片刻。他默默吐出含血的碎齿,转而大步走向死人堆。低头看见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死尸头颅尚在,其想都不想便将之从地上拖了起来……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山谷里的死尸荡然无存,只有草地上血迹泥泞依旧,还有阵阵的阴风呜咽着,久久徘徊不去!
李老大四人拽着大车来到山后的一片洼地,将车上的几具死尸一一扔向掘好的土坑。当司雨抓向车上最后一具死尸的时候,好奇地说道:“人死三日,该是四肢僵硬才对啊!而这位兄弟的手脚便如活人一般柔软,古怪……”说着,他与牛胜示意了下。对方的半个腮帮子红肿未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闻声,不远处的李老大走到了近前,伸手止住两人,说道:“且慢!容老子细瞧……”胡轩跟着过来,不以为然地说道:“许是没死透彻,还能还魂不成……”
牛胜迟疑了下,说道:“村里老人说过,人死三日不自知,‘头七’尚可还魂,过了‘五七’才入轮回……”其抬头看了胡轩一眼,禁不住伸手捂住了腮帮子。对方狞笑了一声,骂道:“你小子改日死了,便还个魂与老子瞧瞧……”
“闭嘴!”李大头两眼一瞪,那两人随即噤声。他又不耐烦地哼了一下,转而看向大车中的死尸。
大车里仰面躺着一个男子,被湿漉漉的长发挡住了面庞。此人的衣裳不知去了何处,上下。其身材个头与寻常的兵士比起来要瘦矮了许多,只是四肢上下皮开肉绽,叫人惨不忍睹。
不过,死尸的肌肤隐隐呈现出一层淡金色,遍布全身的创口中有血迹凝而不散。此外,其胸口还嵌有一块指甲大小的金片,颇显奇异。
李大头俯下身子抓起了死尸的手臂晃了一晃,不由得神色微愕。正如司雨所说,尸身冰冷,肢节却不僵硬。他转而看向那块金片,却有人抢先一步伸手用力扣去,还惊奇说道:“心口藏金!倒是便宜了你我兄弟……咦?”
在场的三人皆在盯着胡轩的动作,只见其惊讶了一声,竟是用上了两只手,却已然扣不下那片金子!
“他娘的,人都死了,还舍不得身外之财?”胡轩神色发窘,禁不住骂了一声,竟是抬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不忘说道:“这位兄弟,且留下收尸钱……”
牛胜与司雨不敢多事,各自退后一步看热闹。李老大迟疑了下,还是说道:“下手有点分寸,莫要毁了这位兄弟的身子!”于这几人看来,在战场上收尸的时候,顺手沾点便宜乃寻常之事,不足为奇。
胡轩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人的身上便不见有完好的地方!”他手腕翻转,锋利的刀尖闪过一道银光,倏然削向了死尸胸口的那块金片。
“嘡啷——”
一声金戈交鸣中,钢刀便如劈在了铜墙铁壁之上猛然荡起。胡轩后退了两步,惊诧不已。刀枪不入?那这人的一身皮开肉绽如何来的、又是怎么个死法?
便在兄弟四人面面相觑之时,一声低微的呻吟声从大车上传来,吓得近旁的牛胜与司雨猛地往后跳开,还止不住惊呼道,他娘的诈尸啦……
第八百三十七章边关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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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不大的兽皮帐篷,乃李大头兄弟的栖身之所。其中的五张地铺,以及几件凌乱不堪的褥子,还有临门堆放着的瓦盆等杂物,便是大伙儿的全部家当。
赵聋子死后,这一伍便少了一人。而李大头身为伍长,尚未来得及上报,便又将此事瞒了下去。原因无他,只为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那个陌生的兄弟。
如今,原本属于赵聋子的地铺上,便躺着那位兄弟!不过,他呻吟了一声之后,再没了动静,依旧是昏死不醒。
这人一息尚存,还是被历经沙场的李大头察觉并带了回来,并套上了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衫。不仅如此,其周身上下的伤创还被裹扎了一层破布。
营中不是没有郎中,却没有人顾得了重伤不治的兵士。像这位昏死不醒的送过去,最终的下场便是被直接拉出去挖坑埋掉!
为此,李大头自有计较。
“大头哥!此事若是被上官追究起来,只怕不妙啊!”提醒了一句之后,胡轩仰面朝天地躺在铺子上,伸手拍了拍一旁那位年轻人的肩头。对方紧闭双目,浑然不觉。一头黑发兀自遮挡着半个面颊,唇边腮上还冒出来一圈浓密的胡茬。他又嘿嘿乐道:“他娘的,乍一见跟个死人差不多,谁能想到你还活着呢!那一招心口藏金的手段很是要得……”
司雨附和道:“这位兄弟真若难以醒转,怕是命不久矣!”
牛胜则是从怀里掏出一把野果子放在地铺上,跟着说道:“我兄弟听从伍长大哥的吩咐便是!胡大哥,你且尝尝这野山杏……”他脸上红肿未消,却好似早已忘了那一拳所带来的不快!有时候挨揍没啥,总好过战场上挨刀子!
李大头将随身所携的大斧子杵在一旁,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铺上。他伸手抓起山杏就往嘴里塞,随即又呸的一下吐了出来,骂道:“酸死老子了!”见其呲牙咧嘴的模样很是难看,胡轩、牛胜与司雨发出一阵恶笑。
“眼下到了雨季来临的时候,边关的战事至少要缓上三个月……”李大头出声说话,潮湿而有些闷热的帐篷里顿时静了下来。他盘起双腿四平八稳坐好了,接着又道:“我若是禀报人丁折损,上官必将会为我等补满缺额!新丁何来?”
几位兄弟心头了然,不由得为之神色一黯。边关战事吃紧的时候,将从乡村征召新丁从戎!那骨肉分离、妻离子散的情形,着实叫人不堪回首!
“暂且拖上个三两月,待雨季过去再说!但愿这位兄弟多活上几日,真若有人追究起来……”李大头摸出了一块竹牌扔了过去,示意道:“便说赵聋子病重,须躺卧静养!瞒得一时是一时,管他娘的!”他忽又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脑袋,爬起来说道:“我且去寻郎中讨要几味伤药,顺带为‘聋子’兄弟告假……”
一转身的工夫,李大头走了出去。
数十里的山坡上,木栅、拒马环绕四周,成千上万个帐篷一望无际,更有大纛旆旌招展。
半空中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
接下来的日子里,果如李大头所说的那样,大雨下起来便没个停歇。如此一来,乌干与赤桑两国暂且休战。彼此除了巡弋、哨卡的兵丁之外,余下的人无所事事,要么随着雨水渐渐消沉,要么蜷缩在湿漉漉的铺子上梦回万里……
“北风那个吹呀吹,婆娘娃崽无寒衣,岁末年底把命催……”
“胡大哥!眼下不过四月……”
“我去你娘的牛屎,老子瞎哼哼管你屁事……”
“……”
湿闷的帐篷里,三个粗壮的汉子只留下一块遮羞布,各自坦露着身子,半死不活地躺在铺子上。
随口唱吟了几句,却无端被扫了兴致,一时难寻发作的由头,胡轩气哼哼地扭得着粗壮的身子,满脸的不痛快。察觉痛痒难耐,他索性撕去了裹伤的破布,胸口一道几寸长的刀口渗出了血水。其咧咧嘴,无奈地翻过身来四肢八叉地仰躺着,兀自喘着粗气。
司雨见两人不出声,梦呓一般嘟囔着——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胡轩抬手将破布随声砸了过去,骂道:“少他娘的哼哼唧唧,老子听着心烦!”
司雨眼皮一翻,不以为意地笑道:“胡大哥从军多时,乃百战骁勇之士!不妨说教一二,我兄弟二人亦好长长见识……”他这番讨好,对方根本不领情,叱道:“说教个屁!我不过比你二人早来了半个月,李大头才他娘的历经百战呢……”
胡轩提前半个月到了边关,便及时领略到了战场的冷血与残酷。与他一伍的另外两人同为新丁,不几日便死了,这才有了后来的司雨与牛胜。杀戮战场,生死轮回,不知多少人化作游魂而不知归处!
不过,这已是李大头从军的第十个年头。除了一身的刀剑创痕之外,其依然活着。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伍长,他并不介意。只因上官与供奉有了许诺,积功十转、或是从军十载者,便可荣归故里,着实叫人在煎熬中多了几分盼头……
兄弟三人闲话的工夫,李大头光着屁股冲进了帐篷,手里还拎着一个瓦罐。他抖了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