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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我宅子好,想要夺过去,可惜连自个儿都出不去了。”垣市续笑,“没办法,我还得日日管上他一顿饭,折春才没了好脸色。”
“别介,什么叫夺,我不过是想借地儿住住,见你一个人住这么大个地儿,没个人气儿,凑点儿热闹而已。”
汉子重新走进来,见到案几上的酒食,眼睛都发了光,赶忙坐下,端起碗就刨,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又喝了一大口酒,才道,“你瞧你,吃饭都没几个人,我凑凑热闹,多好!”
连华眸子转了转,试探问道,“难不成这一个月你没了消息,都是赖,不对,是困在皇姐这儿了?”
汉子瞪了眸子,“什么叫困,借住,借住!对了,你叫她皇姐,到底是白王的皇呢,还是姓黄的黄?”
垣市递了个眼色,连华收到,“自然是姓黄的黄!”
汉子点点头,继续用饭,筷子撞得声响儿不歇,惹得连华嫌弃道,“你好歹是个山大王,怎么就像个几百年没吃过饭的花子爷了?待会儿跟我下山,牢饭管饱。”
“那得问问你的黄姐,让不让我下山了。”汉子不笨,话锋儿转得快。
“你若要去,我自然乐得少了一顿饭,照你这样子吃下去,我可是要穷的。”垣市哪能容得他拿住话头。
“成!”汉子应得快,“只消你去,我便去。”
垣市微怔,继而笑道,“敢情你是狗儿了,我给了几顿饭,便赖上我家了?”
“什么话!”汉子瞪园了眼珠子,压下一口饭,饮了口酒,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是怕你被这小老虎欺负,跟着看看。”
“哦,敢情你也知道她是来请我下山的了?”
垣市笑意不减,眸底却是锐利起来,“咱们的交情,论不上朋友,更论不上敌人,对我的事上心,你该以怎样的名头来?”
汉子头都不抬,“那你权且把我当条狗儿好了。”
“喂!席大雕,好好的人不做,你偏生要做条狗,你是转性儿了,还是脑袋摔坏了?”连华越觉其中蹊跷。
“能给她当条狗,我乐意!”汉子扬起下颚,一幅你拿我奈何的模样。
“你乐意,有没有问过我乐不乐意呢?”
垣市敛了笑,放下酒盏,“席大当家,明人不说暗话,你在我这玉峰山逗留了一月,我呢,也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今儿把话说明了,你打哪儿来的。”
汉子见垣市正经,便是一抱拳,认真道,“去年一事,您的踪迹暴露的太多,晏师没有办法,除了龙辰卫护佑,便是让我出面,在周边儿结了一个寨子,把杂七八杂的碎崽子们给打发了一些。前些日子,兄弟们得了消息,说是会有大人物上来,席某查不出来到底是谁要来,才亲自上了山,倒是不想,这大人物便是连郡主,此前还有得罪,还请长公主、郡主宽宥。”
“晏师?”连华惊叫一声,霎时红了脸,期艾道,“那我方才……”
垣市摇头一笑,“连华,我和子鱼,从未断了联系,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一半儿真的,一半儿假的,那我说的呢,也一半儿真的,一半儿假的。她的心,不管是臣心,还是子鱼之心,我皆尽明白。问的,是你。”
连华丧气,坐下道,“敢情皇姐你都明白,那我着个什么急。不过,皇姐,你问我,是何意?”
“明州未脱离晋,还是臣,但是这几年在微生家商行运筹之下,往外通的路子多了,少不得有人算计你们,你要准备好。”垣市轻道,“明州的虽说是异性不得成亲,但事实上,没有管制那么严,否则也不会稳固人心如此之久。但你和顾怀君不同,你们两个若真要给了人这样的名头,定是会掀起一番事端。我问的,自然是你会不会为了私情,坏了明州安稳。自然就是臣心,与自我之心的一个选择了。”
连华怔然,听此一言,这才明白自己的这位皇姐果然非寻常之辈,想了片刻,极轻道,“我,自然以明州为主。”
“好。”垣市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出了事,尽管来找我。我此去京城,势必风云会变,若是远水不及近火,你切莫急躁,多听城主之言为是。”
“皇姐这是要归京了?”
垣市点头,伸出手看了看,浅笑道,“我这手,使不了剑了,自然再护不得她一人安稳,但终究还是要护,那么,自然是要另寻法儿了。”
连华仔细看了垣市的态度,发觉这人纵使看上去清流无意,仍旧是脱离不了骨子里的那一抹睥睨天下的傲气,想来,这就是天家之人该有的吧。反观自己,仍旧还是有些孩子脾性的任性,不免有一种比不上的挫败感。
垣市自然看得出连华所想,笑笑道,“事情呢,不着急,人呢,也不着急。吃完饭,歇上一宿,下山吧。”
☆、夜画
用完饭,席大雕,哦,就是席云飞,说是要去准备准备,先下山了。
连华被顾怀君扯着问了一通她和垣市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心底更是烦躁,从山上逛回来,见垣市坐在帘下,望着山顶上的那一块奇怪的石头发呆,便不去打扰,扯着顾怀君回房了。
“怀君,若是……”连华本想问问顾怀君往后的打算,可迎上顾怀君那一双无忧无虑的星目,话,又是出不了口了。
“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顾怀君正经起来,压在心底的话,也是藏不住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先休息,我去找皇姐再看看。”连华说罢,径直起身。
顾怀君看着心事重重的连华,脑子里也不禁想到了一件事,仔细想了一下,大抵是明白了。
连华沿着廊下走回,已是进了夜间,垣市不在会堂,前面的偏房倒是点了灯,她上前叩了叩门。
“进来。”
果真是垣市,连华稳了下心,双手往两边推开门,见到里面的画面,微怔之后便是泯然,轻道,“皇姐不是不大能做画儿了么?”
画比较长,几乎铺了整个房间的长度,垣市歪着身子扑在画绢旁,拎笔细描,而画,看上去,似乎是已经完成了。垣市似是在补笔,笔尖儿也就更细长。
“这画,画了好几年,快成了,我今日心情不差,便补了几笔。”
垣市未抬头,一心专注,连华走近,放眼看了一看,惊道,“这是北地风原?”
“看来,连华对各地城廓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垣市赞许,“听你善行军,果然如是。”
连华心底有奇,踩着小步子,细心看了这一幅细长绢画,愈看便愈是惊艳佩服,“我不懂画,却也看得出皇姐画笔精妙。这桥上的人,一步踏出,却看不出是向前踏,还是往回走。那一双细描的眼,斜底而看,看的是桥下棚船,还是未看呢?”
似是更加惊奇,连华不禁扑下身,指着一墙隅的两人,“他们两个分明亲近在说细话,可这话,似是半言未尽,一人焦急不耐,一人闲庭而道,眸底之意,却分明不似面上那般表情。好似急的不急,闲的不闲,反是让看画的人焦急不耐,很想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垣市这才细撩眼角而来,“大部分人所见,皆是如此。世有所象,及象至心,心不可见,无从可知,便也无从判断下一步会做什么。你现在,可观相,差得却是观心。顾怀君此人,方从家里放出来,少年意气,手上无权,魄力与手段都未经历练,未必是你的好帮手。”
垣市放下眼,继续作画,连华心中却是惊怔,浅道,“皇姐,还要断上面相了?”
“相者,观其面,观其态,再观其言,言为心声,差别不大。态者,则是不能自抑之事,观大及小,陈年累积,则会浮为面上。单观其面,你所经历的,已经比他多太多,他的处事若需要你来时时提点,对你,便是累赘。你身居之地,本来事情覆面就广,若还要为他思量一二,其它的事,未必能尽全心,我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
垣市轻叹,续道,“情之一字,所系非常,未必不能如愿,但是有时候代价太大,牵系太广,便不是你身居所位该做的事。他若能帮你一二,我倒可替你转圜一些。但他非长子,兵权无盛,要历练,以明州现在之势,并无历练之地。即便历练,有城主在,有他父亲在,谋划之事,轮不上他。何况他心思也不在此,强迫而为,与他不快活,自然不会用心,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一番分析透彻,连华无言,心底的一点儿侥幸霎时被掏的干干净净,问道,“皇姐,你和晏师,也经历过如此么?”
提及晏子鱼,垣市挽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