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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帝回座,饮了酒,并未叫两人起来,而是扫视着列座两旁案几之后的玄衣重甲将士。
那为首的是西防营大司马段正英,其身列而下,是北防营大司马初十瑞,两人俱都英武,长须重铠,将气慑人。
“正英,十瑞,还记得当年北扫青叶的畅快不?”元帝开口豪气,眸底精锐。
两人点头,初十瑞呼高而道,“最是当年畅快!哪像现在,窝在关中,筋骨都要废了!不是期着每年秋猎,还真是没什么盼头了!哈哈哈!”
“你啊,还不知足?”
段正英笑着,一巴掌拍在初十瑞肩头,“我们两个还能在猎场上一见元帝雄风,宴罢饮酒畅饮,别的老兄弟却没这般幸事了!”
“这个也是!”初十瑞嘿然做笑,端着酒盏敬向元帝,“垣三哥!啊呸!皇上,往日难聚,今朝有酒,今朝醉!”
元帝纵声大笑,“好久不曾听人叫朕垣三哥了!你们两个,拘了规矩,也都忘了!今日,十瑞你嘴巧,巧得朕欢喜!来,喝酒!”
元帝与两人畅饮,一时惹得旁人羡煞,不过这些都是战场上搏命搏来的,任是谁也无法替代。元帝过饮几盏,似乎才看到了地上仍然跪着的垣市垣祯,放下酒盏,撑着案几,斜斜看着两人。
“正英,十瑞,你们帮朕看看这两个孩子!大的,有本事,小的,也有本事!本事都还不小,各个都拿着刀往朕心底里戳!”
旁人一听,这坏了!赶忙儿都放下酒盏,正襟危坐。
段正英和初十瑞互望一眼,段正英道,“皇上,殿下们小,未经世事,您权当是孩子,实在气不过了,拿着鞭子打上一顿,总长记性的!”
元帝听来,嘿然一笑,“也是,朕以前不听话,王姐也是拿鞭子抽的,你们几个还过来劝,气得王姐一天没用膳!皓皇为此找了朕几个月的不畅快!”
“王女与皓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如今不也是想了透彻?哪还有什么计较。”段正英赔笑道,“两位殿下聪慧,定会明白皇上用心的。”
“我看定不是这样!”
初十瑞忽地跳出来,大声大气道,“皇上未醉酒,却是说了醉话,显然两位殿下做错了事,气得皇上晕了酒!这鞭子,皇上心疼殿下舍不得,我初十瑞却也心疼皇上受气,他打不得,我来打!”
“果真十瑞比正英护朕!”元帝再笑,眼看初十瑞取了鞭子,也不阻止。
“父皇要罚儿臣,权且说个儿臣错在何处!如今百臣俱在,任由臣下打了鞭子,儿臣往后,如何立威,如何立信!”垣祯抢先抬头,义正言辞。
垣祯说了话,元帝便也伸手阻止了拎着马鞭上前的初十瑞,眸眼冷冽地盯着垣祯,轻道,“还不知错?”
“儿臣确实不知错在何处!”垣祯铿锵不知。
元帝怒气暗压,“带上来!”
不消片刻,元帝的亲卫押着一人跪在了篝火坛之下,那人跪在地上,死命解释。
“皇上,皇太女殿下,臣下确实是失手,并非旁心,还请皇上,殿下不要有疑平王殿下!平王殿下,臣失职,臣有罪,连累殿下,臣罪该万死!”
垣祯白了脸,埋头一想,梗直脊背道,“此事儿臣处理是有过失!但今日之事,确实误会一场,若为人挑拨利用,儿臣则万死难辨!还请父皇明辨!”
“哼!”元帝冷道,“既是误会,还要遮掩,这本就是失信之事!难道你就不明白!”
“垣市!你就没有话说?”
面对元帝的锋芒突转,垣市不紧不慢,抬眉迎着元帝道,“儿臣今日无心狩猎,是对天地不尊,对王室宗亲的诚心不尊,应当受罚。但此事,确实与祯哥哥无关,他一时慌乱,情理当中。儿臣答应祯哥哥遮掩此事,本是不想坏了父皇难得与两位大司马的重聚兴致,现下看来,父皇生气,还是垣市之错,儿臣认罚之二。认罚之三,请父皇宽宥此人,他本无心之失,亦是诚心猎狩,若以此诚心反而招来祸事,那今日在场万人,岂不是俱都要寒了心?秋猎本是喜事,自该以喜为庆,儿臣有过,害父皇伤心,儿臣认罚之四。”
垣市说完,叩首伏地,静待不语。
一时场面俱静,只听篝火坛中的柴火噼啪之声。
垣祯听完垣市一席话,心中不仅震惊,更是骇然,垣市比他小十岁,然而却比他懂得太多。他慌忙一叩首,“儿臣知错,儿臣认罚。”
元帝不语,段正英扯了一下初十瑞的袖子,初十瑞了然,打着哈哈道,“孩子嘛,既然认了错,领了罚就行了!今日秋猎,该热闹,该喜庆,皇上您也就别绷着个脸!我和正英好容易见您一次,您总不该一直摆个冷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受您待见呢!”
元帝借了机,当然下得台来,冷哼道,“三界牌,当年是朕和你们几个叔伯战场上扒来敌方马骨所制,记的就是彼此的生死情谊。朕与他们尚无血缘,而你们两个,皆是朕的子嗣,今时无战,以鹿为牌,还望你们两个,当惜手足之情!都起来罢!”
“谢父皇,儿臣定当铭记!”
垣祯起身,垣市却并未直接起来,而是挺直身背与元帝行礼道,“儿臣坏了父皇,及今日辛劳之人的兴致,自当赔罪,此有一舞,还请父皇准允,许儿臣赔罪。”
元帝凛眉,“何舞?”
“北上军阵行。”
元帝未应,倒是初十瑞先咋呼出了声,“想不到自皓皇以后,还能再见如此绝妙的剑舞么?”
段正英一肘子撞在了初十瑞腰上,惹得他一阵痛呼,元帝斜眼看来,段正英只好装傻地笑了笑。
“允!”
☆、北上军阵行
作者有话要说: 皓皇之姿,真的无人能及,便是垣市,终究明其一隅,但比其心怀,垣市胜之。主要还是当时的国政状况,远不及垣市后来所见,故而,也只能是可惜机遇不对罢了。
我是起名困难症,人物太多,每出场一个,都头疼起名啊啊啊啊阿西吧!
“解甲。”
垣市起身,肃令声下,绛红上前,解开护臂护腿,独留背心小轻甲,里间内衬青衣,流青盈来,于满场耀火之地,独具了清傲风采。
“点朱。”
绛红捧来朱砂盏,垣市左手拇指往其中一按,反手抹在眉心,拉长了痕迹,一道盎然凛冽的朱红就印在了眉心。
她对元帝行礼,取过佩剑,立于台阶正中,环扫满场,朗声道,“今秋狩猎,吾辈诚心,市,当如是,现,以北上军阵行,奉皓皇王女北上开晋之功!祀天地庇佑,护大晋之安!”
提及北上军阵行,在场诸人多是跟过垣容之辈,思及此剑舞,不免想起皓皇之姿,一时竟比元帝发话时,还要争鸣而响。高呼王女皓皇之名,犹如滔天之音,震得几可感到地面震颤之动。
垣市抽剑,剑鞘递给绛红,反执剑,贴臂身,踩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到校场中央,微欠身道,“市不才,承王女姑姑教导,未曾学尽其形。在场诸位,多有见过此剑此舞之人,市有不当,恳请指出,市,定当改之。”
垣市执剑,正当起始,从早已围聚在校场门口的军众中挤出一个人来,须鬓有些斑白,精神头极为亢奋,张口呼道,“殿下,军阵之行,怎可脱离军鼓之乐,姚某不才,还记得当初鼓乐一二,恳请殿下容许姚某为您伴乐!”
垣市见他衣冠品阶,应是西苑校头,此刻眸底诚挚,多是恳求,遂应道,“好!”
那姚军士眉目俱喜,抱拳礼下,“容小的抬鼓!”
他一转身,身边立时挤了几个小辈,咋咋呼呼地抢着要去抬鼓,一时一阵人潮涌动,飞快而去,飞快而来,鼓架搭在场中,不过片刻光景。
阵势备齐,姚军士先敲了一下鼓,没过几个节奏,便有些乱,顿时惹得场中一阵哄堂大笑,有人叱他,“嘿,行不行,别给殿下带乱了节奏!”
姚军士红着脸,粗着脖子反驳,“去去去!多年不打,手生!待我敲来!”
场中安静下来,姚军士沉吸了一口气,双手持着鼓槌敲了几手,一阵咚咚作响,连串直敲在了人心上,一时惹得在场之人皆是屏气凝声,睁着一双明目盯着场中的动静。
姚军士试了几槌,心下已经把握了节奏,对垣市一点头,垣市回应,执剑而出,摆出了起势。
“风来兮!”
姚军士长喝沧嗟,一槌点下,腕折三起三落,提槌撩眼,垣市明意,长剑斜出,一挽剑花,慢行而走,尽显风流恣意。
“吾王长生兮,吾民饿鬼兮!”
垣市收剑高举过顶,尊王之势,姿态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