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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直走近中院,正是晏几明的院子,晏柳是陈氏的陪嫁丫头,年近三十,碍于掖庭之事,未曾出嫁,与陈氏一般,她素来知礼清雅,加之容貌清秀,人就更多了一番别致。此刻端着托盘里的素食清淡往堂里走,见到晏子鱼,忙行了一礼。
“姑娘可用过饭了?”
晏子鱼摇头,“我找二婶有事,若还在用饭,待她用过之后,再说我来。”
晏柳点头,径自进堂。
晏子鱼见她脚步走快了一些,想来是不会让陈氏安然吃一顿饭了,索性打消了逛一逛的念头,往堂下天井,树荫下的石凳坐下了。
未过片刻,陈氏走来,一身素服,高挽的盘髻斜插了木簪,纵无步摇相称,也可听其步履汀淙。
陈氏貌美,性子端庄,掖庭再苦,对待自己平日仪态,时常都是一丝不苟的态度。小时候晏子鱼就羡慕陈氏,能将一柄簪子用得如她那般自然而雅的人,恐怕再无出其右。
晏子鱼起身,先行礼,“子鱼事忙,归家之后,还未曾于各位婶娘请安,还请二婶勿怪。”
陈氏待晏子鱼礼过,方才浅行一礼,“家主有事,自该先忙,我等一介妇人,无需多礼。”
晏子鱼不做声,将陈氏请到座旁,待陈氏坐下,自己才跟着坐下,端正道,“子鱼也不绕弯子,二婶既然承认子鱼为家主,可否听子鱼一言。”
陈氏见晏子鱼郑重,已然有些明白晏子鱼所为何来,眸底躲开,淡道,“晏家方出掖庭,事情是多,可上有阮氏及大房所在,妾身只想安度余年,家主再有事,也不该到二房来。”
一句话,了然明意,陈氏果然是个知事之人,晏子鱼感叹自己找对了人,浅笑道,“晏耳十一,再过一两年,便可嫁人了。”
陈氏一听,眼眉压紧,“家主何意?”
晏子鱼直视陈氏,“这一两句话,便知二婶是个通透的人,子鱼也不废话,只请二婶帮我。届时,子鱼定会帮晏耳寻得一家好夫婿。”
“家主这是在胁迫妾身么?”
“女子媒妁之言,尚有父母之命。既然晏家由子鱼做主,少不得替晏耳选上一选,您说,对,还是不对?”晏子鱼并不想拿捏陈氏,但也不想她拒绝,毕竟比起其他人,由陈氏主内,再合适不过,何况,她也够格。
陈氏无力,叹道,“晏耳还小,不着急。”
“总归要嫁的。”晏子鱼道,“以晏家如今之势,嫁不嫁得好,还需二婶替其怀之。若想安度余年,也是这么个理。二婶只有晏耳一女,我们晏家也只有这么几个人,若再不齐心协力,日后定然是难的。”
陈氏听明白了晏子鱼的话,眉目更紧,“你要我怎么做?”
晏子鱼从袖中取出一方小令,推到陈氏面前,“这是晏家去户部领钱的铭令,子鱼交给二婶。过几日,钱粮盘库清楚,册子也会送来。您出身陌西陈家,门阀士族之后,对家中事务最为清楚,子鱼,便把家中内务交给您了。”
陈氏一低眉,盯着那方铭令,思忖了许久,道,“若妾身不接呢?”
晏子鱼收回眼,望了望头顶的树荫层叶,“此树生得好或坏,轮不到旁支而撑,是以根为命。晏家不好,晏耳肯定也嫁不好,您必定难过,余生何谈安乐。家中无可主事之人,子鱼又不能以一介枝干撑起全家,把根底儿交给二婶,也是子鱼最后可行的法子了。至少,您心善,晏家若当真撑不住了,您也可护得当护之人。”
“你母亲肯定不会同意。”
晏子鱼很聪明,晏耳是一,让她自己为晏耳争取未来才是主。晏家内务若真是交到宋氏手里,当真是要毁了。所以她很明白,自己这是必须要接了,既然要接,那么事情就要捋清楚。
“母亲她……”晏子鱼冷然一笑,“眼底只有子康,连子叔都不曾用心顾上,这样的人,在晏家服不了众。我若交给她,才是为人笑话。”
陈氏见晏子鱼心意已决,便点了头,“家主既然信我,那我也信家主能够为晏耳选一良人。”
“二婶放心,以诚待人,子鱼也自以诚相待,既敢许下此诺,晏家门面之事,自然撑得起来,不会让晏耳矮了身份。”晏子鱼笑笑,俏然回望,“对了,子鱼既然有名,也给晏耳想了一名。晏家既然以女子立世,不管内还是外,皆要有名才好。不知二婶,可否与子鱼换一名尔?”
陈氏彻底一怔,继而温婉一笑,明瞳几分羞俏,压轻了声,轻道,“妾与家中,与几明,皆唤絮字。”
晏子鱼拍掌,盈眉肆意,“子鱼便知以二婶这般女子,所名定然不差!残夏将尽,晏家迎来春之絮发,有幸有幸!晏耳之名,想来定是二婶所起。子鱼今日以子之为嫁,晏子耳,来日所嫁,定为良人!”
陈氏见晏子鱼扬眉轻意,好一幅洒然快活姿态,心中也欢喜,晏家的沉珂旧年,终将要过去了。
“家主难为,你多保重。”
晏子鱼起身,恭敬一行礼,“子鱼铭记,还请二婶日后以子鱼唤之,方可诚见子鱼敬待二婶之心。”
陈氏也起身,扶起晏子鱼,诚然而应,“好。”
☆、立府(三)
陈絮既然应了,晏子鱼也不再拖沓事情,午饭过后,把人招进了大堂,当堂宣布了此事,第一个跳出来的,当然是她的母亲宋氏。
晏子鱼冷言几句,随后以晏子康年及招教学先生之事拿捏,给挡了回去。
但宋氏堂上无尊,晏子鱼家法罚下,以自己为宋氏女为由,以此挡之。陈絮坐镇,亲手鞭了晏子鱼十鞭,自此,陈絮威立,论矩,连家主都要受罚,晏家上下再无人敢说之。
夜间,晏子鱼在二院理伤,顺道也把白日书写的府制交给了陈絮细察,两人一合,改了许多,这才稍微歇上一歇。
晏柳给晏子鱼换好药,将她衣衫给披上,递了一碗素粥。
晏子鱼吃了几口,到底赖不住疼痛,便趴在榻上歇了一会,醒来时,陈絮还在案前书写,便凑过去看了几眼。
一看,是负责府中各务的人员名册,晏子鱼看了几个人,伸手在册子上指了指,便道,“这几个人不行,得换。”
“她们在掖庭中行事不好,是迫于无奈,此刻府中无人,也只能将就,我会好生看着。”陈絮解释道。
“现下不是掖庭,她们几个行事惯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改不过来。而晏府重新振作,最难的就是开头,若是为她们带坏了风气,那肯定不成。”
晏子鱼道,“我知二婶怜惜她们外姓无辜,但晏府不立,她们也活不下去。”
“那人从何处找?”
陈絮无奈,“晏家刚出,丧葬之事若非殿下镇场,也没几个人敢来。名声不在,加之钱银紧张,不论外间选人,还是托人举荐,都未必合适。”
“我也愁的是这一点。”
晏子鱼道,“但人是根本,若人不对,后事难立。二婶辛苦,麻烦您找几个可用的人多兼点儿事,这几日,我会尽快想出法子来。”
陈絮点头,将册子上的人名划掉,抬头道,“子鱼,晏家一门女子,处理外事定然不便。虽说几亩薄地,收成不丰,但于眼下的晏家,多少都能救急。夏时将近,秋收丰来,还是得人去看一看,此事女子外出不合,总归需要男子处事。”
陈絮叹了一口气,“可怜那几家外姓之人,都是处理此事的好手,如今连根儿也没留下,我们内府妇人,也就全然不知如何处理。”
晏子鱼想了想,应道,“我知道了。事情慢来,我先回去,二婶也早些歇息。”
陈絮见她要走,忙道,“你身上有伤,屋内又没人伺候,我这分配各屋的丫头也要明日才能颁布,我让晏柳跟你回去。”
“也好。”晏子鱼应了。
晏柳忙提上灯,跟着晏子鱼一块出去了。
晏子鱼有心思,一路无话,晏柳见她走得慢,想来是伤上加伤,脸色映着灯笼的昏黄,惨映惨映的。
“家主,晏柳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晏子鱼全在怎么盘算怎么生钱,一时有些没听清晏柳的话,问道,“对不住,我方才想事,没听大清楚。”
晏柳见晏子鱼收回了神,眼底还是有些飘忽,不禁叹然,道,“晏柳有话说,如果家主累得紧,明日再说不迟。”
“你想说的,定是和二婶有关吧。”
听晏子鱼猜得准,晏柳服气,“家主料事准,晏柳便也放开来说,希望家主不要介意。”
“你说。”
晏柳是跟陈絮从陌西嫁到小风原,再转眼下的风原,自幼跟在陈絮身边,知事知礼,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