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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人撞开了门。
是一个妇人。
妇人发出了嚎叫:“来人,来人,快来人啊,老爷……老爷他上吊自尽,快救人哪……”
一下子,府中沸腾起来,许多人涌出来,冲入屋子,人们将老爷抢救下来。
老爷拼命的在咳嗽,那妇人则掏出了手绢,一面擦拭着泪水,一面哭叫:“老爷,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天无绝人之路,不就是欠了大笔的银子,买了宅吗?这宅子,才跌两日啊,谁知明日会不会涨?老爷,你若死了,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您也不想想,你欠了这么多的贷,欠了这么多啊,你一蹬腿,去了也便罢,一了百了,可我们怎么活,怎么活……”
这老爷,终于理通了气,第一句话就是瞪大眼珠:“活,活什么活,都死了吧,死了干净,还怎么活?借了十七万两,亲朋好友都借了遍,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啊,西山钱庄那儿,又是十三万两,这是驴打滚的债,可就一天,一天哪,一天的时间里,就跌去了上万两,明日……还不知怎么样,再跌两日,首付就白付了,想要卖宅止损,补了这个窟窿,可卖得出去吗?卖的出去吗?”
这老爷说罢,便如孩子一般,滔滔大哭。
方继藩那狗东西,他不是人哪,他这是要把人往死路里逼。
这一个多月来,行情大涨,多少人以为有利可图,在砸锅卖铁啊。
人们都误以为,这宅邸,只会涨,不会跌的,再怎么不济,也不会亏,这多少官员、富贾,甚至是太监,都拼了命的筹措银子,往里头砸,那些倭人,还有半月前来京的朝鲜两班勋贵子弟们入了坑不说,还不知多少人前仆后继呢。
现在好了。
全完了,他方继藩,跳楼大甩卖,几万亩的地,直接甩出来,这……还有活路吗?有吗?
一家人……无不垂泪,说到此处,纷纷抱头痛哭。
……
方继藩起了个大早。
朝会的日子嘛,毕竟是兴王入京,陛下亲自召开朝会,显然,是看重兴王,想对天下人表示,自己对兴王的厚爱。
据说兴王会去,还有……他的儿子。
叫啥来着……噢,朱厚熜。
这真的……是一个孩子啊……
方继藩兴冲冲的穿衣、洗漱,却见王金元,一大清早的就出现在了宅子门口。
他急的来回踱步,一见中门开了,少爷出来,便疯了似得上前:“少爷,少爷,稳不住了,稳不住了,这可怎么办,可怎么是好,昨日,只卖出了七十多亩,销量较往日,暴跌了数倍不止,少爷,你看……”
方继藩绷着脸,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噢,知道了,滚开,别拦我上车。”
“少爷……”王金元一声哀嚎,跪下了,拽着方继藩的裙角:“少爷,这宅子,可怎么卖啊,这不是杀鸡取暖,没见过搬石头砸自己脚的。”
方继藩阴沉着脸:“你以为我想?不是那些狗官,成日在那叽叽歪歪,天天在那之乎者也,不做正经事,好好的日子不过,个个以为事不关己,靠着一张嘴皮子,在那耍横。你以为本少爷想砸盘?本少爷这是在教这京里的那些个狗官们做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以天下为己任,事不关己?好啊,我少挣几千万两银子,有什么关系,为了正义,我视钱财如粪土。至于他们,让他们统统去死吧。”
王金元有点懵,卧槽……怎么听不懂啊。
少爷……这是真的脑疾犯了,瞧他语无伦次的。
王金元张口想说什么。
方继藩却已登车,车门未关上,方继藩坐在沙发上,翘脚,目光变得深沉,嘴角勾起了微笑,慢条斯理的端起早有人泡好且搁在了车厢茶几里的茶水,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今日……再挂一万亩地出来。”
“啊……”王金元的嘴,张的比鸡蛋大:“此前的地,已是滞销了……”
“你不挂,今天晚上就挂你!”
方继藩已是将车门合上,懒得听他啰嗦。
世界清净了。
这就是马车的神奇魔力,人在车中坐,管他外面的人去死。
马夫已是扬鞭,打马而去。
王金元打了个冷颤。
他……心里知道,少爷这德行的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他脑海里,立即就浮现出自己被剥光之后,挂在了少爷房里的一幕画面,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同时,他心里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为何这画面里,自己是剥光的呢?
为什么呀……
……
兵部尚书马文升,一脸焦虑的上了车,今日早朝,片刻都不能耽误,可他似乎昨天一宿没有睡好,显得忧心忡忡,上了车,也没有疲倦。
此时……有人脚步匆匆的行至马车前,快步入车,他蹲着身,低声对马文升道:“老爷……牙行那里……今日挂出了招牌……歇业了……”
马文升不禁打了个哆嗦,面色更是惨然,他皱眉:“何故?”
“反正也卖不出去,无人问津……天知道……明日……会跌多少呢。”
“噢。”马文升点点头,勉强镇定:“知道了,你且下去。”
“是。”
这人忙是下车,小心翼翼的为马文升关上了车门。
马文升眉头紧皱,靠在了沙发上。
一宿未睡的他,虽是眼袋乌青,可此刻,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马车……已是动了,朝着大明宫而去。
第1097章 兴王殿下 您受苦了
吏部员外郎张昌的马车已至大明宫。
远处巍峨的大明宫,格外的耀眼。
张昌满怀心事的坐在沙发上。
他踟蹰着,显得忧心忡忡。
却在此时,传来了马蹄声。
这马蹄由远而近。
张昌摇了摇马车里的铃。
外头的马夫听罢,忙是停了马车。
那骑马的人便已至马车旁,跳下马来,一个年轻人开了车门,看到了张昌。
二人四目相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骑士道:“爹,清早,儿子去售楼处看了。”
“如何?”张昌盯着这个叫自己爹的人,显得颇有几分紧张。
哪怕是宦海沉浮,早已练就了一声的修养,可而今,张昌在此刻,也难以平静。
骑士沉默了片刻:“今日又多了一万亩,总计挂出的……有三万四千亩了。”
张昌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喉头一甜,差点要吐出血来,偏偏他面上,却无血色,张昌紧不住的闭上了眼睛,长叹了口气:“这是要我们家破人亡啊,你……继续去那盯着罢,为父……哎……”
他摇了摇头。
马车到了午门门外。
一个个大臣,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和以往不一样,今日的气氛,格外的诡异,每一个人都默不作声,张昌也是如此。
一会儿工夫,朱厚照和方继藩便一前一后的在远处停车,联袂而来。
朱厚照似乎显得很高兴,背着手,龙行虎步,和方继藩争辩着如何教授人领兵之道。
方继藩也笑吟吟的和朱厚照抬杠:“殿下这一套,太落伍了。”
“好好好,你时兴,本宫落伍,本宫在大漠长驱直入,杀鞑靼人的时候,你还躲在京师里抱着脑壳装病呢。”朱厚照唧唧哼哼,一点都不给方继藩面子。
方继藩只是笑,果然年纪大了啊,已经懒得和人去争辩孰是孰非了,换做自己以前的脾气,早就……叫一声太子殿下英明了。
可现在,方继藩成长了,成熟了,只抿着嘴,似笑非笑,一双眼睛仿佛是在说,对,你说的都对。
方继藩似乎是属灯泡的,他人一到,顿时无数的目光便落过来。
“齐国公……你……”
张昌本是沉默,心事重重,见了方继藩突然激动起来。
其实大家都很激动。
张昌带着满脸的悲愤,双拳握的紧紧的,一双眼睛,似要杀人,他上前一步,宛如义士,直面方继藩,拦住了他的去路。
无数眼睛,都看向张昌。
方继藩奇怪的看着张昌:“我什么我,你想说什么?”
张昌:“……”
张昌想打死这个狗东西。
他想拼了。
事实上,有这个想法的,不是张昌一个。
天怒人怨哪。
他的眼睛,似火。
可慢慢的,这眼中的火焰,却渐渐的变得微弱。
终究,他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人畜无害,一副受害者模样的方继藩。
面张昌绷着脸,勉强的挤出了笑容:“呀,齐国公,你好啊。”
说出这句话,就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般,而后,心里松了口气。
方继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