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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刘老头,给他补的是什么!
兴许是他动静太大,沉璧哼哼唧唧的朝外翻了个身,被子挣开一条缝,伸手挠挠耳朵,趴着继续睡。
丝衣半滑,露出小半个珠圆玉润的肩头。
小小的一方床帏,连空气都变得滚烫,程怀瑜闻到的全是女孩的体香,他颤抖着手替沉璧将被子重新掖好,尽量不去碰触她的皮肤。然后,咬紧牙关,在心中默诵圣贤书。
从孔子的论语》到老子的道德经》,直到雄鸡唱晓,直到周身乃至发根都湿答答好似泡了整宿热水澡,这艰难的一觉才算睡到了头。其间,程怀瑜重温了一遍私塾,兼带替翻滚无常的沉璧做好保姆——保证她不压到那碗关乎两人名节的水,保护她不掉到床下。
曙光透过窗纸,微微泛白。程怀瑜有气无力的撑起身子半坐着,望着平平满满的一碗水发了会呆,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舒到半途,将醒未醒的沉璧低喃了几句梦话,蹬蹬被子,懒洋洋翻了起床前的最后一次身——独享惯了超级大床,她的滚动里程其实还不到原先的一半,不过,这一下已接近边沿,眼见着连被子带人就要摔下床榻。
程怀瑜手疾眼快的扑上前抢救,一不留神,超越隐形“三八线”。
“噗”的一声,碗底朝天,滴水不剩。
沉璧懵 懵懂懂的睁开眼。
天亮了。她在他怀里。
一探芳心
“你……你快掉下床了,所……所以……”可怜的孩子汗如雨下,偏偏还抱着一团被子,被子里裹着睡眼惺忪的沉璧。
“怎么……你……很热吗?”沉璧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搭在被子外的胳膊抬起,好奇的摸摸怀瑜的额头,指尖沾了他的汗水。
春眠不觉晓,花落知多少?黑宝石般的眼瞳格外清亮,无辜的看着他。
程怀瑜顿时没了呼吸,半晌,如梦初醒的扔下被子,狼狈逃离鸳鸯帐。
分头梳洗完毕,一同前去给朱锦园给老太太请安。
路上,沉璧破天荒的没主动找怀瑜收钱,更没提昨晚的事,两人客客气气的相敬如宾。
老太太嘴上闲话家常,眼神却精准,见一个精神萎靡一个面泛桃红,暗喜昨日那剂补药真见了奇效,自己抱曾孙的梦想指日可待,正盘算得美滋滋的,冷不防听宝贝孙子说道:“怀瑜恐怕又要离家几日,近来天气乍暖还寒,奶奶自个可要保重身子。”
“你要去哪儿?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没等老太太发话,一个清婉的声音响起,毫不避讳众人的暧昧神色。
“我刚决定……不,前些天就安排好的行程,没来得及说。”程怀瑜很想若无其事的迎视沉璧,可惜做不到。
老太太猜度的目光在小两口脸上巡来巡去,不仅没瞧出个所以然,反而越发觉得糊涂,只得问道:“事情要紧吗?能吩咐下去的就吩咐下去,实在没办法,也不至于火烧眉毛吧?”
“事发突然,好在晋安郡离京城不远,所以区区数日便可往返,奶奶不要挂心。”
老太太叹了口气:“就没一天让人省心的。去吧,让晴儿帮你收拾行李。晴儿,”她慈祥看向沉璧:“月初你母亲才派人来打听过你的近况,倘若你一个人呆在梨香苑觉得无聊,不妨回家陪她说说体己话。”
晴儿?母亲?
沉璧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怀瑜替她道了谢,牵着她的手走出去,走到没人看见的地方,放开。
最后一季梨花开得正盛,风暖暖的吹着,卷起满地冰绡,暗香盈袖。
阳光如一层细纱,薄薄的铺在脚下。
沉璧偶尔会有一种错觉,她觉得梨香苑就像她的家,或许是它的主人与她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他喜静不喜闹,所以巧妙的隔开了一处远离外界喧嚣的小院;他喜欢收藏,走南闯北,就连一方砚台都会兴致勃勃的亲手挑选,别具一格的陈设,随意一件摆饰都可以让她把玩许久;他喜欢品茶,也会极有耐心的等待卷曲的花叶在水中慢慢舒展……撇开这些,又或许是老太太对自己疼爱有加,怀瑜也对自己无微不至,让她以为,这些理所当然都是她的。
其实,都不是。
朋友之间的共同爱好应是再寻常不过,怀瑜因欠她人情而负疚,而老太太始终以为她是郝梦晴。
怀瑜在若兰出现的时候是顾不上她的,老太太如果得知她的冒牌身份,恐怕连半点同情都不会施舍。至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郝家,面子做足了,背地里,想必是对她咬牙切齿的。
她置身于一个三角框架中,维系着一时的风平浪静,真正的郝梦晴,或许已经找到了韩青墨。
青墨,那个清逸出尘却又淡然得让人心疼的男子,自始至终,他所给予的温暖和关切,只因为她是沉璧而毫无保留。
所以,她尊重他的选择。不是没想过死乞白赖,不是没想过哭泣挽留,可她明白,没有谁可以为别人活一辈子,所有他能给的,已经都给了她,甚至他现在踏上的亡命之途,也是为她而中了游笑愁的毒。
她怎能再去求全责备?
只是,他让她照顾好怀瑜,却没告诉她,她的立足之地在哪里。
程怀瑜琢磨着想找沉璧说点什么,苦于找不着话题,一次次作罢,却见沉璧的神情越来越低落,心中不免焦躁起来。
他临时决意出门,是看出了老太太接下来的折腾劲,如果不出去避几天,迟早会疯掉,只是,这样的理由,与其让他开口解释,不如拿刀杀了他。
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并不全然源于事件本身,而是头一次发现,除了若兰之外,他竟然还有想亲近的人。
不,他对若兰甚至没有过这样令人羞涩的想法,姚府后花园中的那一吻,他就像一个慌乱无措的孩子,只是本能的想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在她面前,似乎永远都是孩子。
“你是晚点再取行李,还是带着一起去绛云楼?”
沉璧将整理好的行李堆在床边,回头见程怀瑜还在魂不守舍,只好出言询问。
“我……还要回来一趟。”程怀瑜犹豫了一下。
“如果你现在就出门的话,顺带我一程。”
“午时还没过,喝茶会不会早了点?要不等我回来再一起……”
“不了,你行程排得紧,得空还是多陪陪她吧。”沉璧漫不经心的随口拒了。
程怀瑜讨了个没趣,默默的看她对着镜子梳头。沉璧不怎么有耐心打扮,不像他往常见过的女子,个个都善于精雕细琢,却也正因如此,才让人领会了清水出芙蓉的绝胜,不过,养在自家院里的芙蓉没长脚,不会每天跑上街给别人看……他皱了皱眉,忽然有点不爽,却又解释不清这奇怪的念头从何而来。
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当即脱口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昨天下午遇见谁了,好端端的茶怎么就变成了酒?”
理直气壮的质问,他自己没察觉出丝毫不妥。
沉璧讶然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据实以告:“阿慕,就是郑伯在嘉兴的侄子,你应该也有印象。”
程怀瑜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印象不深,但这不是重点。
“你和他很熟吗?你酒量又不算好,怎能随便陪一个男人在外边喝酒?”
沉璧眉梢轻蹙,耐着性子解释:“他不是随便一个男人,他和你一样,都是我很好的朋友,甚至在你之前就很谈得来。”
程怀瑜哪里听得进去,他本能的对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像产生强烈敌意:“人心隔肚皮,你凭什么肯定他不是另有图谋?”
“我再说一遍,他是我的朋友。”沉璧不悦的放下梳子,直视程怀瑜的眼睛:“照你这么看,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程怀瑜一时接不上话,脸色有点难看。
沉璧见状有点后悔,忙缓下语气,故作轻松道:“怀瑜,我们的合同有约定,不许干涉对方私事,违者罚款纹银五十……”
岂料她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张银票拍上桌面。
“你们常聊些什么?”程怀瑜气恨她拿自己和别的男人比,比完了得出“你还不如他”的结论打击他,打击完了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在她心中,大抵如此吗?有些难过,却只能满不在乎的掩饰。
沉璧站起身,瞥了瞥银票的面额,慢条斯理的拿起收好:“程少出手果然阔绰。”
程怀瑜憋着一口气:“现在可以说了吧?”
沉璧眨眨眼:“不说,本姑娘不乐意说。”
在沉璧看来,怀瑜这火还真发得莫名其妙,她都没问他什么时候又和姚若兰勾搭上的,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公然约会,万一被人抓到现行,她如今的谨小慎微可算好笑。虽说情令智昏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