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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沉璧意识到本不该有的同情心又一次泛滥时,她已经拎着罐刚烧开的热水站在了慕容轩身边。她叹口气,蹲下身子,首先将那把从柳府带出来的剪刀拍在慕容轩的脑袋边,咬牙切齿道:“你若是再敢和本姑娘玩什么花样,就准备当孤魂野鬼吧!”
壮完胆,她解开慕容轩的前襟,按照记忆中冻僵急救的方法,将热水轻拍上他的胸口、手足等处,并以旋转手法逐一推拿,希望能促进血液加速循环。死马当活医,效果居然不错,至少这家伙抖得没有刚才那么厉害,唇色也稍稍好看了点……沉璧对着慕容轩的脸呆了呆,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用帕子沾了水,一点点拭去他脸上的污渍。
客观的说,慕容轩是个英俊的男人,蜜色肌肤带着塞北风情,高挑的眉峰飞扬着几分桀骜不驯,唯有微微上翘的唇形勾勒出温柔的弧度。不过,让沉璧最眼馋的是他的鼻子,青峦入云霄的挺直,鬼斧携神工的完美。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无处不透着果敢与坚毅。
一匹来自旷野的狼。
沉璧再也找不出更为贴切的比喻了。
欣赏完毕,她抱膝坐了一会,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可身处未知地带的本能让她不敢轻易睡去,只好翻出点干粮凑到嘴边……形同嚼蜡。她机械的活动牙关,明亮的篝火将四肢烤得暖融融的,满目漂亮的金红色跳跃升腾,火为霓裳焰曳星,幻化成一只小精灵在浩渺的夜空下翩翩起舞,起舞……
半个馒头从手中滚落,沉璧身子一歪,不争气的发住浅鼾。
冰火两重天……
沉璧体力严重透支,却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的只觉掉进了火坑和冰窖的夹缝,前半边身子热得大汗淋漓,后背又冷得毛骨悚然。
迷迷糊糊的,沉璧梦见自己被妖怪抓了,一群妖怪商量着怎么吃她,有的提议生煎,有的要求水煮,最后一致决定烧烤加凉拌。一只蓝眼睛妖怪狞笑着走过来,说要先洗洗干净好入味。
“滚……滚开……不要碰我!”沉璧吓得大哭,手臂乱挥。
“啪”的正中妖怪脸,清脆的回响。
妖怪怒了:“你在干什么?!”
唾沫飞溅。
沉璧后退一步踩了空,惊叫着睁开眼,原来是个噩梦。还没喘口气,一双碧蓝的眸子映入眼帘,盛满怒意。
“妖……”沉璧舌头打了结,腰间攒劲倏然坐起身,不料半敞的中衣竟飘然滑至手肘……沉璧脑中一阵嗡鸣,呆望着慕容轩。
“你嫌热,自己脱的。”妖怪镇定的迎视她:“你那是什么表情,像是被□了一样!”
“你本来就打算……”沉璧噎得发慌,颤抖着手拉起衣服:“图谋不轨!”
慕容轩不屑的哼笑,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多了个人,背朝自己睡得正酣。他想了半天,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冲这丫头的神情就能肯定没发生什么。不过也多亏了她的体温帮自己熬过一夜,因怜惜她无辜受累,慕容轩原本是想等沉璧多睡一会再做打算,没想到转眼竟挨了她一耳光。
思及此,慕容轩恶狠狠的瞪了沉璧一眼,正想指摘她的自作多情,目光却触及她颈侧的一小块淤青,尽管半掩在凌乱的发丝下,却瞒骗不过经验丰富的老手。那分明就是新鲜的吻痕,而唯一有机会在她身上制造罪恶的人就是——
不是真的吧?
慕容轩满腹狐疑的看了又看,直至沉璧莫名其妙的摸摸脖子,他的视线不觉往下扫过她全身,又停在某一处,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喜欢胸部这么小的女人?”
“你说什么?”沉璧话音有变,可惜慕容轩没听出来,他犹自挣扎着伸出手比划——
“不可能!我是说,你胸部这么小,根本不会引起我的兴趣……哇呀呀,你敢咬人?再不放开……我真揍你了……疼啊!”
“我咬的不是人,是妖孽……把初吻初摸都还我!”
“……”
常年寂静的深山老林炸开了锅。受惊的鸟儿扑腾腾离巢,藏匿在草丛中的小动物四处奔走,就连玉花骢都凑热闹的刨蹄甩尾,发出欢快的嘶鸣。
吵醒了瞌睡的松鼠从树洞里探出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扔下几颗松果表示欢迎。
“……谁?是谁砸我?”
“天谴!”
老天爷打了个哈欠,将懒洋洋的太阳从云的被窝里赶了出来,多么美好的清晨啊!
“你到底多大岁数?”
“你中毒以后眼睛就会变色?”
就常理来说,两人一马穿行山林的场景应该是很唯美浪漫的,哪怕是失去方向的乱转,也会萌生同舟共济进而惺惺相惜的默契。但生活往往不会按常理出牌,否则马背上的两个人压根就不会有交集,慕容轩也不用时刻提防着会因安全距离保持得过远而从马屁股后边溜下去。
“你先回答我的……”慕容轩在接收到又一记幽怨的目光后,不得不暂告投降:“我的眼睛和寒毒没有关系,它本就是蓝色。”
“为什么?”沉璧好奇的扭过头,据她所知,鲜卑族的瞳色和汉族没两样,而且,王室贵裔最讲究血统纯正,按说不会……
“我的母亲是胡姬。”
沉璧觉得自己可以荣升半仙——专往反方向推算就对了。
慕容轩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她或许应该庆幸自己病逝在圣眷正隆时,否则等到年老色衰,北陆就不会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地。”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慕容轩不善的眯起眼:“就连你也觉得胡姬低贱?”
“低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沉璧倒吸一口气,克制住想痛扁对方的愿望,毫不示弱的瞪视着那双瞬间阴鹜的眼眸:“你要问我的感觉,就只有悲哀两字。我很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当然……你也未必伤心。与你相比,我没有关于母亲的任何印象,但我想,生养你的母亲哪怕是路边的乞婆,也应该是你最引以为傲的人,何况是以美貌智慧著称的胡姬。说到地位,她们的地位是谁赋予的?你的祖辈侵占了她们的国土,杀了她们的男人,将她们掳上床享乐,还认为她们应该背负着奴隶的枷锁感恩戴德。而你,身上留着她们的血,却一样引以为耻,难道我不应该为你的母亲悲哀吗?”
沉璧胸腔中激荡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甚至懒得揣测下一刻会不会被暴跳而起的慕容轩掐死,只觉不吐不快,也正因如此,她并没有留意到慕容轩渐渐柔和的目光。
“你说完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完了。”沉璧下意识的挺直脊背,忽觉口干舌燥。
和风一度
“那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且纠正一点,我从没以自己的母亲为耻,和你一样,有的只是悲哀。”
“呃……”沉璧的思维一时没转过来。
“接下来你又该问我眼睛变色的原因。”慕容轩嘲弄的看了看梗着脖子的沉璧:“为了不太引人注目,我必须依靠一种特殊药物维持黑色……最近服用过多,也可能是诱发寒毒的原因之一。”
沉璧的脑子缓慢恢复运转:“如果停用的话,是不是就和现在一样没事了?”
慕容轩苦笑着摇头:“现在已是日上三竿之时,阳气最重,再加上你昨晚……嗯,昨晚用你自称的独门秘笈帮我推拿,暂时压下了寒毒,你看……”他说着卷起袖子,肌肤下果然还透着青黑,他无奈道:“最多不过傍晚,它又会随经脉游遍全身。”
“这么说……”沉璧半信半疑:“你今晚还会发一次狂?”
“不是发狂!”慕容轩薄怒道:“你也看得出我病得神志不清,我根本忘了你是谁。我以为……”他打量着沉璧,忍不住换了个问法:“你可有十五岁?”
“还差一点……”沉璧遭到慕容轩的一个白眼后才放松警惕:“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理解你想说的话。你和妻子分开多久了?”
沉璧的满脸了然让慕容轩僵硬片刻:“我尚未娶妻。”
“那……妾室?”
“是床伴。”慕容轩直截了当的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第一次立下战功,父王的赏赐便是女人。后来又为寒毒所迫,内务府每年都会挑选十二名女子替我暖床。习惯成自然,便把你也当作……咳,这事算我不对。”
“那……以后还会再犯吗?”沉璧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会。”
“真的不会?”沉璧趁热打铁的索要保证,当保姆就够凄惨了,还拿床伴来雷人。
“不信拉倒!”慕容轩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磨光:“再啰嗦,我不如现在强要了你还能图个清净!”
余音既落,林间顿时只剩单调的马蹄声,一片树叶从慕容轩眼前悠然飘过。过了不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