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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闻言,手指微微攥紧了帕子,面上仍是道:“安林竹确是本朝大家,只是他昔年……父亲实在是心伤难抑,才不允他靠近了明珠。若是安林竹当真醒悟修好,这对明珠倒是件好事。”
贵妃笑着问:“你父亲真的会觉着这是好事?”
太子妃一顿,不着痕迹道:“他虽与熙儿和离了,毕竟也还是明珠的父亲。他修好,我父自然欣慰。不知贵妃娘娘为何会有此一问?”
“都养在膝前十四年了,若是就因这个被安林竹带回清河,赵老大人岂不又是一场心伤别离?这别离怎么高兴的起来呀。”贵妃笑眯眯地解释了,也不追着问,她又换了话题,顺口说:“本宫见过赵家的思乔,倒是从没见过明珠。你姨母可保重着你呢,每次本宫说想见一见,都说你身体不好,受不得风。”
戚乐得了指示这才不紧不慢地抬了头去,露出一张与昔年的赵熙八分相似的面容来。
安明珠的身体仍是病弱,赵熙明艳的面容放在她不甚康健的脸色上,自然要打上些折扣,但就算打上些折扣了,也是能被称作“漂亮”的面孔。
连当朝最受宠的贵妃见了,也愣了一会儿神,回神后才笑着对太子妃道:“你这侄女真是漂亮,恍惚让本宫觉得又见到当年宫宴上,陪着你来赴宴的赵熙了呢。”
“那会儿太子也就赵琅的年纪,他来向皇后请安,见着你们姐妹俩直接愣神了。”
太子妃微微笑着回答:“是吗?那时候妹妹慌张,连头都未敢抬,我仗着胆子瞧了太子一眼,到没瞧出。”
贵妃挥挥手,慵懒道:“太子殿下是储君,你与他日日相伴,自然也就忘了他慌张愣神是什么模样。”贵妃说着,又嗔怒道:“你们怎么回事,都不知道给安家的小姐置个座来?”
说着她还要瞧着戚乐笑:“坐本宫这儿来,这儿暖和。本宫瞧你也是怕冷的。”
戚乐也不答话,就走她“呆若木鸡”的人偶设定。
赵母做了好一会儿背景,这会儿终于插了口,她想贵妃行了一礼,口称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明珠胆小易慌,怕冲撞了贵人,还是坐于臣妇身侧吧。”
贵妃眼波流转,刚想要回了,就听太子妃这时不轻不重加了一句:“明珠怎么脸色这么白,可是外间冻着了?”
“若是不舒服,便去后殿小歇一会儿,这里大多是自家人,贵妃娘娘更是大度之人,若是累了,直同姨母说,不用害怕。”
戚乐在下首,瞧着上头的一群女人还不等她开口就先斗了个一轮,只觉得有趣,半点也不想错过了好戏去后头睡觉。她琢磨了一会儿,抬头瞧了眼贵妃身边坐着的那位妃子。
看形貌,估计就是李闻道口中的那位李妃了。
李妃搁下了茶,出声道:“一个孩子,哪儿坐不是坐呢。”
说着她向戚乐招了招手:“来,坐我这儿。”
戚乐做出茫然的样子,那位妃子瞧着更是忍俊不禁:“这性子,是不合适坐贵妃妹妹那儿,还是坐我这儿吧。”
她开了口,贵妃倒也没拦。太子妃倒是想说什么,贵妃已经命人给戚乐上了杯红枣茶,一杯茶喝下去,她哪怕白纸一样脸,此刻都要被地龙烘地薰出点颜色了。
贵妃十分满意,也不等太子妃再有后手,便让大家重新玩起来不必拘束,自己也没一定要盯着戚乐问什么。太子妃见贵妃转移了注意,心下也稍安,但视线却不敢再错漏了。
戚乐注意到太子妃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也不主动说话。李妃瞧见她这样子,念着当年赵熙如何明艳,不由越发怜惜,低声同戚乐说着一些家常的话。
最多的也就是问问赵琅和她弟弟的关系,戚乐知道的不多,一半在胡诌。但戚乐开了口,太子妃的视线便会牢牢在她的身上。戚乐也回回看过去,太子妃见她看来,也不躲闪,只会回她一个同样柔和的眼神,将一个挂心侄女的姨母演得是活灵活现,半点疏漏也找不出。
戚乐心想,也难怪高氏嗅到了裂缝却这么久也钻不进来了。太子妃实在是个高手,要从她这儿突破也太难了。赵家会选赵煦入太子东宫而不是赵熙的理由也很鲜明了——赵煦这手段,让赵熙再多学个十年估摸也学不会。
戚乐在暖阁中百无聊赖,想着如果早知道这宴会这么无趣,还不如待在家中和赵思乔一起了。就在她无聊地已经开始顺着李妃的话头聊起首饰的时候,死水一般的湖面终于戚乐点波澜。
皇长孙不知为何来了。
他这般来,自然引得殿中不少女眷羞涩,不知该如何是好。
贵妃倒是不讲究这些虚礼,直招手让人进来,笑眯眯地说:“估计是来请安的,宫宴闹腾,等结束了,吉祥话说的就太迟,不如提前说。”
太子妃心中正疑惑着儿子怎么忽然这时候来了这里,嘴里一边应着贵妃,一边瞧向门口。
皇长孙面带着笑意入了暖阁,他先向贵妃并李妃行了礼,又想太子妃行礼,果然如贵妃料的那般,提前来请安道吉的。太子妃略放了心,低声说了他几句心急。皇长孙与母亲的关系惯来亲善,也就笑着回了一句便算揭过了。
请安请了,贵妃连礼都赏了。皇长孙本就该回去了,但出乎太子妃意料的事,皇子孙不仅没有回去,他还留下了。
他走向了戚乐,在戚乐连忙行礼的时候扶住了她,笑着说:“明珠妹妹今日也来了,往日你病着我见不着你,今日你身体渐好了?”
戚乐还没来得及开口,贵妃便笑着说:“本宫原以为你是真在念着我们这些长辈,不曾想你是念着妹妹。”
她故意道:“和本宫说实话,你是不是听说安家姑娘来了,才跑来请这个安的?”
皇长孙面露窘迫,但他没反驳。
贵妃便更是笑着对太子妃说:“今日除夕本就是大喜了,如今看来太子府中还要喜上加喜。赵家与东宫亲上加亲也是美谈,本宫记得太子也曾向陛下如此提议过,只是不知这赵女说的竟是小妹妹,不是长姐。”
太子妃的脸色几乎崩裂了那么一瞬。但只是那么一瞬,也未逃过贵妃的眼。她笑意逾深,等着太子妃对皇长孙道:“不成规矩,你妹妹身体不好,还不让她好好歇着,你来捣什么乱?”
太子妃吩咐他:“回去。”
皇长孙不明所以,他看了会儿安明珠,正要说句什么,更热闹的来了。
门外忽起喧哗,随着宫人一句“陛下驾到”,年过了五旬的老人竟也来了内阁。
他扫了一圈屋内,见到了皇长孙与跪在皇长孙身旁的戚乐,挥手让众人起身的同时,问了句上首的贵妃:“安林竹的女儿是哪个?”
贵妃掩唇笑道:“便是重光身边的那个。”
戚乐微微抬起头,好奇看了这皇帝一眼。大约是沉迷方术金丹的缘故,这皇帝瞧着一点也不仙风道骨,相反,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虚透了。
贵妃道:“你瞧,和重光是不是还有几分像?”
皇帝瞧见了戚乐,也愣了一会儿,片刻后道:“倒是与重光有几分像。”
太子妃捏着帕子的手一抖,贵妃这时还要加上一句:“是呀,所以是重光的表妹呢。重光的眼本就生得像太子妃。”
皇帝点了点头,也并不十分在意。他来暖阁是要接贵妃去赴宴的,他宠爱贵妃,受了对方的央求,要在宫宴上接她入席,以来显她的荣宠。这样小女儿家的虚荣,皇帝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这正是他喜欢的地方,自然也就应了。
如今他赴约而来,要领贵妃赴宴。贵妃反倒不急了,她笑着对皇长孙说了句:“你怎么还傻站着,陛下在呢,除夕年夜,还不趁机同陛下讨个赏。”
皇长孙忙对皇帝道了安,皇帝本身也挺喜欢这孙子,还笑着问了句:“想要什么赏?”
皇长孙本就生得尊贵,根本没有什么缺的。皇帝一时这么问,他倒是真想不出。他原本想说句场面话,贵妃已娇气的瞅着皇帝一眼,嗔道:“陛下也真是,重光贵为皇长孙,最需要什么赏还瞧不出吗?”
皇帝今日心情甚好,也顺着贵妃的话问了句:“你瞧出来他想要什么了?”
贵妃道:“重光今年已及冠了,正妻的位子却还没定下。陛下心中可有主意?”
皇帝虽不问事,却也知道朝堂上有赵、高两派相持,才得平衡。贵妃如今诞下了小皇子,他为稳朝局,皇长孙的正妻,自然是要从赵氏中选。如此,他便说了句:“太子提过,说仍是中意赵家女,想亲上加亲。”
皇帝本以为这话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