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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什么!”萧彧睨了她一眼,径自入了座,对楞在门口的她说道:“还不快进来,等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不要浪费了我一下午的操持才好!”
流光笑逐颜开,入内坐下,郁渐和祁珩也都各自入了座。流光筷子一夹,尝了一道鱼香茄子,抿入口中,熟悉的味道从舌蕾化开,抬眼看向萧彧,问道:“你做的?”
“这都尝出来了还用得着问!”萧彧瞥了她一眼,自己也夹起菜吃起来。郁渐听见流光这么一说,赶紧也夹了一筷子来尝,味道确实不错,不比外面酒楼厨子做得差,也是一赞:“萧彧的厨艺当真是不错。”
四个人和和乐乐地用毕晚膳,流光接过柳箐呈上的茶水漱了口,用帕子轻抹了嘴角,一指正前方横隔开来的大幅白屏,问道:“你们还有安排罢,那是什么?”
萧彧转眼一看郁渐,郁渐轻点了下头,双手一拍,侍女们将安置在白屏后的灯俱都点亮。从侧间走出两个艺人打扮的男子,对流光行了一个礼,便钻进了白屏之后。屋里的琉璃罩灯都灭了,随着一阵清脆的锣鼓声从屏后传来,白屏上忽然显出一个女人的皮影来,接着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开了场:“奴家姓孙名玉娇……”
这是一出灯影戏,话本名为《拾玉镯》,戏并不长,述说了一双情侣从相识到撮合成婚的过程。傅朋路经孙家庄,恰遇坐在门前绣花的孙玉娇,两人互生倾慕,于是傅朋故意将玉镯掷地,假作失落,孙玉娇含羞拾起,给刘媒婆撞见,以拾镯事戏之,说项撮合成婚。
《拾玉镯》是一个很喜庆的戏目。流光第一回瞧灯影戏,很是新鲜,尤其对那白屏后的两个艺人惊叹不已。明明都是大男人,却能将孙玉娇和刘媒婆的女声扮得活灵活现,真真是演出了神!
眼观这灯影戏,比之戏班子的戏子表演的,更有一番情趣,不仅需要艺人手上功夫绝妙高超,嘴上还要说、念、打、唱,脚下还要制动锣鼓。而且演出之时还需灭掉灯火,突出皮影在白纱后五彩缤纷的影像,颇有一种在现代看电影的意味儿。
戏终之时,流光连连拍手叫好。两个艺人表演完毕,从白屏后走出来,跪拜于地行全了礼,流光看得高兴,招呼了他们起身,叫了曼箐过来:“演得好,赏!”曼箐连忙拿出包好的荷包来,一人一个塞到他们手中。两个人连声道谢,流光又问了他们平时在哪里演戏,都演些什么剧目,才将他们放了出去。
用过晚膳,看完灯影戏,流光一瞅祁珩,问道:“你没有什么节目么?”
祁珩一沉吟,萧彧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上来,郁渐献出一出灯影戏,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准备,确是不妥,便站起身走至屋外,选了个宽敞的地儿,衣袍一撩,在腰间别起,说道:“还是打套拳法给你看罢。”他的爱好不多。就一个武字,事先也没有准备,只得挑了一套拿手的拳法,就地挥打。
流光挑了圆凳和萧彧、郁渐一起坐到门外,侍女们将灯火移到外头,深夜里灯光下,祁珩一套拳法如行云流水般挥舞,虎虎生威。祁珩的脸本就生得刚毅,在夜里打着拳,竟然显得比平时柔和了一些,他的身姿奇异得跟夜色融和在一起。一错手一撩手,挥舞出阵阵拳风,衣衫随之一张一弛,煞是威风。
一套拳打下来,祁珩的脸上微微出了些许汗,他接过侍女呈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走进屋来,对流光说道:“这该满意了吧。”他不善音律,不懂诗词,偏生流光硬要他出个节目,不得已才打了一套拳,算是应付过了她。
流光吐了吐舌头,说道:“我见他们俩今晚上都支了招出了力,独留你一个吃好了看够了,多不好呀!”
“说起来,”萧彧缓步走进,笑道:“独留可不是祁珩,恰是你呀!”
流光一怔,还真是了,不过,她出个什么节目呀?
怔思间,萧彧又接着说道:“你不是会唱歌吗?上一回在鸳鸯湖你唱的那一支就很不错。”
流光一想,对呀!别的不会,唱歌可还算拿手,一望外面空中的弯月,笑道:“那一支就算了,不应今个儿的景。今个儿咱换一个,虽然不是圆月,这氛围倒还应和。”
说完,润了润嗓子,清唱起来:
“春风吹呀吹,
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
怦怦跳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
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月儿高高挂。
弯弯的像你的眉,
想念你的心,
只许前进不许退,
我说你呀你,
可知流水非无情,
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
就在这花好月圆夜,
两心相爱心相悦,
在这花好月圆夜,
有情人儿成双对,
我说你呀你,
这世上还有谁,
能与你鸳鸯戏水,
比翼双一起飞。”
这一晚,椀苑之内语笑嫣然,欢笑之声不绝于耳。流光好久不曾有这样的轻松和开怀,她很感谢萧彧他们,今儿给了她一个温馨的夜宴,家人的关怀和呵护让她倍感温暖。失了宁熹,算是他们有缘无分吧,可是她的日子还要过,她的人生还很漫长,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生命不负责任,将关怀爱护她的人抛却在脑后。郁渐说得对,她不是只有一个宁熹,她的生命多姿多彩,还会有无数的过客在她的生活中停留,将她的人生绘画得五彩斑斓!
沐浴净身之后,让侍女们俯视着擦干了头发,用发绳随意地捆了,挥手斥退了她们,转身回了悉嬅阁。一进屋,便见郁渐斜躺在她的床上,抓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流光连忙将房门一合,还好,她就怕郁渐又来,早让曼箐她们先下去歇着了。
郁渐见她回来,扬起一个笑容来起身相迎道:“长姊回来了。”走到她的身前,撩起一丝青丝放至鼻尖一闻,赞道:“好香。”
流光猛地拍了他一下,伸手夺回她的发丝,又睨了他一眼,走到床前坐下,嗔道:“你倒是把悉嬅阁当你屋了。”
“长姊不乐意?”郁渐轻笑着走到她面前,一撩衣袍,坐于塌上,将下巴搁在床沿上,仰望着她的美丽的容颜,问道:“我瞧着长姊今儿晚上笑得挺开怀的,不像不高兴的样子呀!长姊就真舍得赶我走?”
流光顺势轻抚了他的脸庞,叹道:“你就是吃定了我不会赶你走是吧?”
“哪儿的话?”郁渐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我见长姊今儿高兴才过来的,我可不想一个人回郁苑去,长姊就留下我罢?”
郁渐说得委屈至极,完全没有一丝赖皮赖脸的味儿,流光好笑得很,这个男人用得着这么撒娇嘛!她又不会真的将他赶出去。
“行了。”流光一指戳上郁渐的额头,“就这一回。记住了?”
郁渐将流光的手抓下,拈起她戳着他额头的手指,放到唇前伸出舌尖轻舔了舔,然后带着笑意望向她的明眸,说道:“记住了,长姊不赶我走了。”
这男人真是!他明明就在偷换概念!
流光将被握住的手指一抽,上床侧躺下,重新将手抚上他趴在床沿上的那张脸,问道:“怎么想起请了皮影人过来演戏?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真是挺新鲜的。”
锦义府近来流行的还是正经戏曲,种类虽多,但都是请了戏班子回府唱戏的,这灯影戏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却真是没有亲自看过,当初来到锦义她琢磨着怎么找乐子玩儿,就特地留意过,并没有听说有专门演灯影戏的皮影艺人。
“这是从南面西凃国传过来的,长姊自然没有听说过。近来这些皮影人走俏得紧呢,我想着长姊定然看着有新意,便请了他们过来。听说他们只在豪门宅邸出演,并未在外设场。”郁渐仍旧趴在床沿上,闭着双眼感受着她的手轻缓地抚过他的脸庞。
这张脸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两生两世,她对他有着莫名的眷恋,始终将他埋藏在心底深处。有时候,她觉得老天爷就是故意整她,让他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想忘而不能忘。偶有夜深难眠之时,她将他与宁熹一同比较,发觉自己对他们的眷念竟然是那样的深入骨髓,任何一个,她都不舍放下。可惜的是,他们俩,她都没能留住。
瞥了一眼屋里的香炉,放了心,将手撤回,挪了挪位置,轻声唤道:“上来吧。”
郁渐一睁明亮的双眸,他等的,就是她这么一句话。要不,他还真不敢捋了虎须,惹她生气。他将外袍一扯褪下,顺手挂在紫檀衣架之上,钻进了被窝,一看躺着的流光还穿着沐浴后宽松的衣袍呢,便笑道:“渐儿服侍长姊宽衣吧。”
流光瞪了他一眼,眼珠子一翻,翻了个身躺在内侧,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