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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得太远,凌嫣什么也没看到,却嗅到他身上掺和着马匹气味、青草气味和烈酒气味的古怪气息,凌嫣心头一阵烦躁,厉声道:“放我下去!”
乌拔拓思笑着将她放下,摇摇头说道:“长平乱了,公主,这下你可是回不去了。”
酒劲儿泛上来,凌嫣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长平乱了?怎么可能!
然而此时的长平城,却是真的乱了。
金吾卫包围了安国公府,除了下人仆妇什么也没找到。羽林卫追着赵恒一路杀出皇城,冲向西城门,许多百姓来不及躲避,哭喊着四处奔逃。
在一片混乱之中,还有无数身份不明的人骑着马在各处街道狂奔,一路高叫:“皇帝命傅守义将西疆布防图送给乌拔乃力,致使安国公惨败,四千多人惨死!皇帝毒害太后,构陷安国公,阴险毒辣,不配为人君!”
伴随着喊叫声的,是无数张洒在路面上的白云川布防图和傅守义写给乌拔乃力的信,有很多人躲在屋里不敢出门,但也有很多人捡起了地上的纸张,一边看一边猜测。
赵恒带着夜卫冲到了西城门。羽箭像暴雨一样从城头落下,青釭带着几名夜卫提气跃上,迅速将城头射箭的士兵制住,更多的夜卫跟着跃上城头,半刻钟不到已经将城门守拿住,逼着他打开了城门。
金吾卫与羽林卫近在咫尺,赵恒飞身掠过西城门,回头看着硝烟四起的长平,眸色深沉。
今日他将暂时离去,但,他很快就会回来,带着刀光血色还有杀戮,将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一拿回来。
“主上,西山大营正往这边开拔!”城门外接应的人牵过大队马匹迎上来,急急说道,“须得尽快离开!”
赵恒微微颔首,一跃上马,道:“走!”
轰隆隆,西城门在他身后关闭,青釭和一小队夜卫留在城楼上,凭着有利地势,不停地向下射箭,将金吾卫和羽林卫死死钉在城楼之下,不能再接近半步。
山道中,马蹄声清脆,赵恒如一阵疾风,越过重重阻碍,向着沐桑桑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他很想她,很想立刻见到她。
眼前出现了零星掩映在草木中的村落,赵恒加了几鞭冲到村口,在荷塘边的垂柳下,他魂牵梦萦的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笑意清浅。
她在等他。
厮杀和战火瞬间消失,心中只剩下静谧与欢喜。赵恒跃下马,快走几步,一把将人揽进怀中。
小小的人儿有些瑟缩,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但他只是强横地搂紧,不容许她退却,于是她含着羞怯抬眼看他,轻声道:“回来了?”
“回来了。”赵恒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低声说道。
这一次,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变天了~
第59章
沐桑桑在当天稍晚的时候见到了父亲。
沐战是从地道中出来的,赵恒与沐旬鹤在太极殿与赵启周旋时,夜卫乔装成羽林卫进入天牢,制服所有的看守,救出了沐战和沐长弓,又带他们通过地道进山。
彼时赵恒与追兵正在城中混战,官兵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赵恒身上,所以沐战走得非常顺利。此时他看着与女儿并肩走来的赵恒,躬身行礼,沉声道:“安王援手之恩,沐战铭感五内。”
赵恒双手扶起他,道:“国公不必多礼。”
沐桑桑与父亲站在一处,含泪说道:“阿爹,太后没能出来。”
沐战怔了一下,末后才慢慢说道:“太后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他眉头紧锁,跟着便问赵恒:“安王殿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此处虽然隐蔽,但并非险要能守之地,万一皇帝大军杀到,连半个时辰都守不住。”
赵恒目光悠远,道:“正想请问国公,你想怎么办?”
沐家之前说的是,暂时联手,如今并州确定要反,若是沐家不愿意追随,他会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躲避,但,他要把她留下。
沐桑桑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不自觉地挽住了沐战的胳膊,目光殷殷。
她欠他太多,沐家亦欠他太多,纵然他不要求回报,但她以为,亦当知恩图报。
沐战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沐旬鹤,断然说道:“沐战愿追随殿下!”
皇帝不仁不义,为了个人的私欲竟然里通敌国,害死那么多无辜的士兵,这样的皇帝不要也罢!太后久居上位,更多考虑的是皇家正统和朝堂上的权衡,可他只是武人,他只知道,谁在危急关头帮了他,他就要报答。
一天乌云散尽,沐桑桑唇边泛起微微笑意,看向赵恒。
赵恒也看着她,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喜意:“那么,请国公一起商议接下来该怎么走吧。”
堂屋中。
各处门窗都已关闭,沐桑桑坐在沐战和沐长弓身后,看向对面的赵恒。
他居中坐着,身边是云素馨和云昭远,还有刚刚赶回来的青釭。夕阳透过窗纸照进来,为他的脸染上淡淡的红色,让他冷峻的眉目更显深邃。饶是在这种时候,沐桑桑仍禁不住心动的感觉。
“我的想法是,将附近的兵力全部调回来,攻打长平。”赵恒率先说道。
包括沐桑桑在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云昭远立刻说道:“主上,长平守军加上附近的驻军,总计约有二十几万人,我们可调用的兵力只有七万不到,双方力量太过悬殊,况且长平是几代帝都,防守十分严密,城中粮草充足,既不怕攻城,也不怕围城,属下以为直接攻打长平太过冒险,最好是照着先前的计划退回并州,之后约齐附近的州县,共同起事。”
沐桑桑看着赵恒,本能地为他担心。她从小就经常看见父亲和几个哥哥在沙盘上模拟攻守战斗,长平的攻城和守城是他们经常模拟的经典场景,她听他们说过无数次,长平城会是所有打攻城战的将军的噩梦。
长平的城墙太高太厚,面积太大太广,粮食储备足以支撑一两年,而附近连绵的群山和绕城而过的澄江又是天然的屏障,十数万大军驻扎在城外,互为犄角,形成了最完备的守卫。敌军无论是长途奔袭,还是试图围城打消耗战,都会在援军到来之前先把自己耗尽,成为率先倒下的那个。
所以在那个梦里,当她看到他踏破长平时,内心无比惊诧。
他肯定会攻陷长平,但会是在现在吗?毕竟兵力相差太过悬殊,并州离得太远,他也得不到后援。
沐战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殿下为何想在此时攻打长平?”
“并州太远,也太偏僻,如果从并州起事,按照目前的情况,即便情况顺利,也至少要等到半年之后才能推进到长平。”赵恒沉声说道,“到那时赵启已经准备充分,各路勤王的军队应该也会赶到,再加上澄江横过城外,赵启只要抢先将桥毁掉,并州军就不得不先渡江,这场仗的难度就增加了几倍,而战线拉的太长,并州军也无法及时得到援助,只能孤军作战。”
沐战点头道:“殿下说的极是,渡江作战,一直是兵家大忌,孤军深入也是大忌。”
赵恒点头道:“眼下赵启绝想不到我要攻城,而且有数万并州军已经过江,长平城中也有接应,虽然人数上还有些艰难,但如果筹划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胜算还是有的。”
他说话时眸中神采奕奕,与私下里相处时大不相同,但,同样让人沉醉。沐桑桑听他用低沉的嗓音说着这些冷硬的战术,心中却慢慢漾起一缕情意。
云昭远道:“即便拿下昌平,又有什么用?只是一座孤城,离并州太远得不到援助,勤王的军队一来,就很难再守住!”
赵恒目光悠远:“攻长平,目的在于,震慑天下。从兵法上来看未必是最优,但从大局来看,必然是最优。”
沐桑桑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长平是帝京,如果并州一出手就攻下长平,天下人心必将大乱,赵启的威望必将会荡然无存,就连赵启自己,恐怕也会失掉信心,这样一来,这场仗,朝廷必败无疑。
她心中生出一缕豪情,果然是他,果然也只有他!
赵恒又道:“只要我们攻下长平,赵启与整个西北的联系就会被切断,天下将被分割成几块,到时候西北无法与皇帝联络,只能各自为战,人心浮动之时,并州正好各个击破。而我们在长平镇守,又能并州遥相呼应,只要制住几个关键的通衢,比起音信不通的赵启,我们才是占据优势的那个。”
沐战脸上露出笑容,赞道:“安王雄才伟略,沐战佩服!攻打长平虽然冒险,却是收益最高的一条路,我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