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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个浣洗房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人一个出来劝,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是不是长的真是天怒人怨,总之旁边的人全都幸灾乐祸看着,眼底隐隐都有笑意。
嫣柔不敢出声,她只用手护着头,默默的任由人踢打。
这世上全是一双势利眼睛,她一个亡国之君的孤女,连这王府里,连最下等的婢女都不如。
浣衣贱婢(2)
她一天天数着日子熬着,也慢慢熬到了今天。手上的冻疮结了痂,最后也好了,只留下一片青紫之色而已。
夏娘子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她腹上,她终于轻哼了一声,像是求饶。
夏娘子倒觉得有丝诧异,因为平日再怎么折辱,她也是一声不吭的。
那种缄默与沉静,根本就不是她这种身份的奴婢,面对权势时该有的态度。
这态度令她更觉得火上烧油,下手越发不留情,只拧着头手脚并用着往死里头打去。
但今天她竟然呻吟出声来,看她头上渗出黄豆大的冷汗,脸色惨白的如同雨水漂洗过的破旧纸鸢,夏娘子的心头终于生了一丝快意。
挺直身子,随手将衣杵往盆中一扔,只听“哐”的一响:“快洗!洗不完今晚不准睡觉!”
嫣柔晕头晕脑的爬起来蹲下,勉强拿起衣杵来捶了两下,腹部的坠痛直令两眼发黑,像是胸腔以下的五脏六腑都被人强行拽拉了出来。
夏娘子没有走远,叉起两手在腰间正与人闲话。
她怕再挨打,只好拼了最后一点力气,又捶了两杵。忍不住那种剧痛,她生生把唇咬出血来。
耳畔开始嗡嗡作响,仿佛听得旁边有人厉声惊叫:“哎呀!血!好多的血!”
她疼得耳中起了微微的轰鸣,好像眼前的天与地都在不停的旋转着,嘶吼着。
实在撑不住,双腿酸软的最后瘫倒在地,下身蜿蜒的血顺着湿濡的裙角一直渗到地上去,仿佛一条狰狞的小蛇,吐着腥腥丑陋的信子,直向她扑过来。
周围的人都好似见了瘟疫一般,提着裙摆跳将着散开来,眼睁睁的看着她坠进那一滩冰冷的污水里。
最后是被人拖了起来,迷迷糊糊丢在了下房的一个角落里。
她在炕上躺了整整两个月,没人过问,没有药,更没有大夫。
只等着她死了,就扯一卷芦席把她裹了抬出去,往那乱葬岗一丢。
少女初潮刚至,就被踢伤了子宫,下身的血淋淋漓漓,就这样一直流啊流的,日日不歇,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流干了,流尽了。
每日那点清醒的痛苦时分,她都精疲力竭的想,如果就此死去,或许也是个福气。
先头几日都是断粮断水的,夏娘子不叫人送,也没人愿意染这个晦气。
反正不过一个将死之人,走过也要避一下才好。
后来还是一同被俘来的一个北秦女子好心,日间偷偷省点自己的口粮给她送来,有时是半个冷馒头,有时是一碗稀粥。
她实在是吃不下去,她亦不劝,搁在她枕边就悄悄走开。
浣衣贱婢(3)
但她终于有力气挣扎动弹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张嘴尽量吞咽下那些食物。
那些昏天黑地的日夜里,挣扎在生死边缘时,嫣柔总觉得母后温暖的手给自己理着冷汗濡湿的鬓角。她双眸凝视着自己,无限慈爱的说:“阿柔,母后的好孩子,上天既然安排你不能死,你就要记得,这世间,你离了谁都能活下去,离了谁你都是你自己……”。
眼角有盐津津的水珠滑下,嫣柔知道,自己不能对不住母后。
至今犹记得,城破的那个冬日……
那几乎是她记忆中生命里头最寒冷的一个冬日,她仍记得那天下着好大的雪,漱漱的雪声仿佛每一片都落在人心间。
寝宫里垂着三重帩纱帘子,帘外的梅花开得正好,幽幽寒香,脉脉动人,但阖宫上下哪还有人有心思赏梅?
十月的洛都寒冷如同九重冥府,那日母后匆匆奔来,一进门就紧紧搂着她,声音几乎轻不可闻:“阿柔,事到如今,国破家亡,我等皇族女眷安能为贼子所辱?你年纪最幼,母后真的舍不得你……”一语未了,泪已如珠落下。
母后的怀抱一直很温暖,可她却一直在发抖,也不知是冷,还是怕。
悬梁的素帛是早就预备好的,宫中体面的后妃女眷,每人一条。
嫣柔看着母后逐一分派下去,那些领到的人都是面如死灰。
她看到昔日高贵美丽的杨妃的手接过素帛之后一直在抖,半晌才两眼一闭,像是终于认命一般抓起那条白绫子,掩面一路踉踉跄跄,奔出后殿去。
过了许久,才听见屏风后一声凄厉的尖叫:“皇后娘娘,杨妃领……”那个“命”字已经噎在那里,久久不闻声息。
隐约可以听见帘后宫女的啜泣,她看到母后脸上的泪滚滚落下。
想起来,父皇也是个风流帝王,后宫里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只是随着皇朝倾覆,转瞬间就全部做了昏庸帝王的殉葬品。
那么多的美人,一个个的,杨妃死了,接着是德妃、赵妃、云妃、沈昭仪、许夫人、贾昭容……太子妃杨氏、良娣封氏……无数熟悉的面容黯淡下去,吹散在尖啸的北风里。
母后紧紧的抱着嫣柔,她的手坚硬而有力,似乎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城已经破了,远处隐约的厮杀声仿佛一下子被剪断,四处都是可怕的沉寂,静得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不知谁人出门未带上门扣,外头随风卷来梅香沁人,她仿佛痴了,案上的素帛一条一条的减少,殿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最后只余了两条,母后紧紧攥着一条,而另一条,是她的。
浣衣贱婢 (4)
“阿柔,”母亲含泪唤着她的乳名,仿佛平日那般:“你不要怕。”
面对死亡,忽然间,她的心一下子静下来。
死亡,又有何惧,比起这月余来窒息绝望的惊悚恐惧,早早的解脱,反倒是一种幸运。
十三年来,锦衣玉食,她是北秦皇帝的掌上明珠,是倍受呵护的矜贵公主,可是,她绝不是孱弱畏死的懦女。
宫阙远处起了轻微的骚乱,看来是西齐的先锋大军入宫了。
城破之后,禁宫内三千羽林如卵击石,抵挡不了洪流似的西齐大军一柱香的功夫。
嫣柔学着母后一样将素帛抛上高高的横梁之上,垫着凳子踩上去,头颈伸进去时,耳畔仿佛还有凄厉的叫声在远处传来。
窗外有内监和逃命的宫女哭喊传信,听说晋王已经许诺部下可以进宫任意尽情掳掠,那种可怕的景象她简直无法想像。
有风吹入殿中,风里有梅花的寒香,母后的脸在眼前渐渐模糊,深吸最后一口气,她在极度的窒息里已经濒临失去意识。
“啪!”
全身的重量忽然失却,剧烈的疼痛令她一缩,跟着有人扭过她的手,拨开她额上的乱发,立刻嚷嚷:“高华公主,傅嫣柔,就是她!”接着,有人持刀上去割开了母后的素帛,母后的身体顺势跌掷在地。
原来是宫中的几名内监,在母后周身一通乱搜,扯下几件耀眼的首饰之后,便一脚将母后踢到一旁的地毯上。
为首那人却随手扯过割断的素帛,将嫣柔捆了个结实:“这些公主郡主们都是上好的祭品,回头献给晋王殿下,准能饶咱们一命。”她欲要痛斥,却被人随手塞住了口。
几人就此锁上门离去,嫣柔待要挣扎,一旁跌落在地的母后却扭过头来,以目示意,让她稍安勿躁。
嫣柔双手被缚,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后挣扎着爬进内室,而后取回一盒精美的白瓷描花胭脂盒。
嫣柔认得那个盒子,那是一盒内宫之中秘方调制的梅灰膏,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梅花影怜。
这个香膏的始创者,是本朝一名身体孱弱一心避宠的嫔妃。
她原本出身炼香世家沈家,不知是家传的秘方还是自创的,总之敷了这样的胭脂膏在脸上,令所有人看了都退避三舍,从此远离了争宠夺爱的后宫纷争。
此人在宫中虽然一直不曾得宠,可是也算平安清净的度过了十几年时光。
后来这位嫔妃被母后遇上,母后喜爱她的天性淡泊,两人进而成为挚友。她是嫔妃里头唯一一个能够自由进出母后寝宫的,说起来,母后待她可谓情谊深厚。
被封印的绝色
可惜她天生不足,不到三十年华就香消玉损。最后留下这个梅灰膏的提炼方子,原本也就是一个纪念,不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如玉的肌肤上仔细的敷上了那层带着梅花清香的紫灰色脂膏,母后一边敷,一边含泪嘱咐道:“阿柔,你这么年轻,就是上天也不忍心让你跟着父皇和母后一起去死的。你要记住了,从今往后,这个世间你离开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