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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高瓶中。
芸双看到此处才恍然,原来那画舫上的都是本地名妓,那些高瓶上大概写了每一个姑娘的芳名,高台上的人中意哪一个,便将孔雀翎投入那位姑娘对应的高瓶之中。芸双遇到的,乃是文人雅士们春日里的“赏花会”。
难怪沿河会有这么多人,男人自不必提,连不少姑娘也来凑热闹,就不知她们是看画舫中的美人多一些,还是看岸边高台上几个俊俏青年多一些。芸双到底也不能免俗,在家乡没见过这等场面,此时见识一番也是好的,便将马栓在一旁,寻个空子挤到河边。
此时画舫已驶过大半,不过似乎排在后面的才是重头戏,比如面前这一座画舫中的女子只着素衣,低眉敛目奏一曲琵琶,甚至连头也未抬一抬,便引得岸上一阵骚动。待画舫驶到眼前,看到那柔白的手指上下翻飞,听得琵琶声自水上而来,如溅珠泼玉一般敲响一河春水,那低低的骚动便汇成一阵整齐的叫好,将那边高树上栖着的几只鸟儿惊得飞了起来。
芸双听到身边议论,才知此女是花漾坊的头牌素心姑娘,自十四岁起便有琵琶一曲动金陵的美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琵琶声的余韵还在河面上飘荡,人群中传来更响亮的欢呼。芸双连忙扭头看去。
破开水面缓缓行来的画舫比之前见到的都要大,都要奢华。地面铺着红色的绒毯,可奇//。怪的是,那红毯上并没有什么清秀佳人,却或站或坐了几个男人。
几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穿淡绿长衫,立在船头吹弄萧管。中间一男子席地而坐,膝上放了张七弦古琴,同样的淡绿衣衫,衣带松松半解,穿在他身上就平添了几分飘逸。他低头抚琴,柔软的黑发垂下来,河上长风灌满衣袖,却未将他的发丝吹乱。而从他腕底流淌出的乐曲,仿佛早春第一缕阳光,或是寒夜里第一抹晨曦,轻轻柔柔地铺展开来,毫无窒碍地渗进每一个人心里,让人不自觉想起那些美好过往,面上便浮出温柔浅笑。
岸上众多姑娘已经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窃窃私语中全是在议论那抚琴男子。芸双暗自奇//。怪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忽听岸上有男子声音高喊:“柳眉儿,快出来吧!”
这一声喊引出一阵哄笑,可是很快,更多喊着“柳眉儿”的声音错落响起,渐渐汇在一处,更有好事者拍着手打出节奏,于是这喊声也便有了节奏,一声声都是催促。
柳眉儿,柳眉儿!
柳眉儿,柳眉儿!
那抚琴男子听到这整齐叫喊,含笑抬起那双极为明亮的眼眸,向着岸上扬一扬眉。这一下那叫喊中便混杂了姑娘们的惊呼,芸双身边就有一蓝裙少女低喊了一声:“好帅!”
男子目光在岸上转了一转,似笑非笑间抬起右腕,手指自琴弦上快速掠过,滑出一连串跃动的音符。画舫上原本放置的两支六扇屏风陡地被移开,众人视线中立时出现一白衣女子,背向众人,纤腰皓腕,长袖垂地,摆出一支舞蹈的起式。
岸上欢声雷动。抚琴男子淡淡一笑,双手稍顿之后重新拨弦起乐,仍是方才那般柔软曲调,却又从柔软中绽出朵朵红花来,次第开遍山野。
白衣女子踏着节拍起舞,翩若惊鸿,灿若娇花。舞动中她的脸侧了过来,一双笼着水的双眸柔柔向岸上一扫,便能带起又一阵欢呼。这是个可以艳冠秦淮的美人,跳的是一支可以冠绝秦淮的舞。可是芸双的目光却紧紧锁在抚琴男子的身上,方才他甫一抬头她便认出,垂头抚琴,弹着一支不逊于柳眉儿之舞的乐曲的那个男子,分明是扬州城里见过的莫含!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莫含微抬起头,看到芸双时认出她了,向着她微微一笑,那自然神情仿佛早知她会出现在这里一般。倒是芸双着实吃了不小的一惊,又见莫含这件事本身虽然没什么好吃惊,可是在这样古怪的场合实在让人意想不到。这个莫含,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坐在画舫上为名妓抚琴?
芸双难解心中好奇,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穿梭,沿河向着下游走去。走了半日,前方见一小小码头,远远可见画舫停泊靠岸,上面的人便从此下船。沿河一排各色小轿等在一旁,待自家姑娘下船便抬了姑娘离开。方才赏花会自然不是白赏,一些受欢迎的姑娘早就被高价定下,而在孔雀翎上拔得头筹的三位姑娘,则会被送到知府府上,在今夜接待钦差大臣的晚宴上献艺。
画舫刚靠岸,一袭白衣的柳眉儿便被两个丫鬟搀着上了轿。此时有人递来消息,柳眉儿不出意外地拔得头筹,命其收拾停当后便去知府府上候着。一个穿得珠光宝气的妇人,大概是柳眉儿的妈妈,喜不自禁地连忙打赏。此时莫含也抱着琴从画舫上走下来,那妇人见到莫含,又忙着堆起笑迎上去:“莫公子,真是多谢你了。我家柳眉儿这次夺魁,可是有莫公子一半的功劳。”
莫含笑道:“哪里哪里,云姨客气了。柳眉儿丽质天生,一曲舞更是倾国倾城,在下这一曲未让舞姿失色已是侥幸,哪里谈得上什么功劳。”
“哎呀莫公子真是……”云姨掩口笑了笑,又道:“前几日听说公子出远门了,是几时回来的?先前还担心这一次怕是请不到公子了。”
“前日回来的。莫含既然答应了云姨,少不得连夜赶回来,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要暂且放一放的。”
云姨听了这话,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莫公子可真是我们畅春院的贵人。”
芸双站在码头边上,将这番话全部听在耳中,不由得撇了撇嘴。原来莫含是那个什么云姨临时请来的,这么说起来,他大概是那畅春院的常客了,果然是膏粱子弟啊。
此时莫含也看到了芸双,向她微微点头,又简单跟云姨寒暄几句便告辞脱身,抱着琴向芸双走来。
“钱塘好玩吗?”莫含省去客套,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唔。”芸双心想钱塘之行可真是一言难尽,当下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道,“我记得你说,你是苏州人氏?”
“哦。”莫含笑笑,“苏州是祖籍,十几年前举家迁过来的。阮姑娘你呢,是一个人来金陵?”
“是啊……”本来应该不只一个人的,芸双神色一黯,“对了,你既是金陵人,一定知道金陵何家在哪里吧?”
“金陵何家?”莫含抿了抿嘴唇,眸色一闪,“就是那个凶女人何小钏的家?”
芸双一愣,笑道:“对,就是她家。”
“何家在金陵城里有一座老宅,在城外有一座新宅,你是问哪一个呢?”莫含一脸为难地挠了挠头。
这一下芸双愣住了:“这……”
看到她的模样,莫含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何家老宅里除了几个看房子的下人就没别人了。你大概,是问新宅吧。”
芸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见面就消遣我。”
“不敢不敢。”莫含笑着将何家新宅的方位说与芸双,再要说什么时,一顶白色小轿停在路边,从里面走下一白衣公子,向着这边高声道:“莫含!”
莫含回头,见是郝知府家的二公子,当下含笑点头:“郝公子。”
那郝公子走上前与莫含见了礼,摇着手中折扇道:“这一次柳眉儿拔了头筹,你可知道了?”
“莫含知道了。托郝公子的福。”
“今晚为钦差大人接风的酒宴,自然可以一睹柳眉儿的舞姿。只是单有柳眉儿的舞还不够,还要有你莫公子的琴,双剑合璧,才可称金陵一绝啊。”郝公子慢悠悠说道。
莫含苦着脸:“郝二公子,这就算了吧。你若想听琴,我随时可以弹给你听。可是什么钦差大臣的,我就……”
“哎,这件事可不容你推脱,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郝公子语气硬起来。
莫含沉吟一下:“柳眉儿既拔了头筹,那第二名可是花漾坊的素心姑娘?”
“正是。”
“那就好办了嘛。”莫含展眉一笑,将手中抱着的琴紧了紧,道,“你看,到时候便让素心姑娘弹琵琶,配上柳眉儿的舞,那才是双剑合璧,金陵一绝,钦差大人必然大开眼界的。”
“胡说,素心的琵琶铿锵明决,柳眉儿的舞柔媚可人,怎么配在一起?”郝公子皱起眉头,“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今天你就好好跟我走吧。”说着,伸手抓住莫含的手腕,就要拉着他走。
莫含原本正小声嘀咕着:“说不定配起来反而出奇制胜呢?”忽然手腕被人抓住,面色一变,连忙用力挣开。可是那郝公子似乎练过几手功夫,不动声色将莫含的力道化解了,仍是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向路边自己的轿子走去。
莫含见挣脱不得,只得愁眉苦脸地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