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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定数,归根究底,不过是因果二字而已。昔日种因,今时得果。今时种因,明朝得果。劫报由何而来,贫僧却是不知,若是施主自己也是不晓,那便只有上天知晓了。”
路遥闻言,肩膀微微一震,直直的看着净悲良久,虔诚下拜:“多谢大师开示,路遥明白了。”
一时间四人都是沉默。俞莲舟寒暄两句,当即便要拜辞,然净悲留几人在寺中盘桓数日,想到路遥仍要查访莆田城中疫病一事,俞莲舟即便答应了。于是当日中午在寺中用过斋饭后,俞莲舟回房打坐调息,路遥则同殷梨亭去了莆田城中查访城中前些时日恶核时疫是否尽去,走遍了半个莆田城,回来以后颇是疲累,和殷梨亭用过晚饭以后,几乎是闭着眼睛摸回自己房间,勉强撑着洗了个澡,倒在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至于殷梨亭,净悲晌午的话他反复琢磨了一天,越想越觉得不能安心,每每想问路遥,却看她一付早已经抛在脑后的模样,觉得还是不要让她为这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再担心的好。于是用过饭后,殷梨亭思量再三,独自一人来了净悲的禅房。
净悲将其请入禅房之中,两人坐定,殷梨亭尚未开口,净悲抬头微笑:“殷六侠心事满腹而来,可是为了路施主的事?”
殷梨亭听得净悲道明他的来意,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劫报”二字委实让他担忧不已,于是也不避讳,当即开口道:“晚辈此时尚来叨扰大师实是不该,但是大师今晨一席话委实让在下坐立不安,还想请教大师,您所说的这“劫报”到底是什么?可有化解之法?”
净悲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殷六侠,这所谓“劫报”之说。其实指的便是因缘果报。昔日之因已然种下,今朝得果乃是必然,若可化解,便是乱了天理循环。”
殷梨亭听 闻,眉头皱紧,脸色有些泛白:“大师……路遥身为医者,济世救人无数。医术又是高明,连我三哥那样群医束手的伤均能治愈。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善果,如何会得劫报?”
“殷六侠,贫僧也已说过,这点并非贫僧能够参透,因缘业报之事,乃是世上最是纠结难缠之事,冥冥之中全凭天道。”
“那……路遥可有危险?”
“世事其实并非无常,殷六侠徐记得吉凶互藏,福祸相椅的道理。而且,莫忘了今日之因,也是明日之果,这环环相扣,最后到得哪处,得来何种业报,也并非人力所不能为。”净悲看向殷梨亭。
殷梨亭闻言,凝神思索了片刻,正待开口,听得净悲续道:“殷六侠也无需担忧,虽然路施主的“劫报”化不去,但我观殷六侠之气祥和清正,至纯至净,乃是有惠及三生的大福报的,或可以此为路施主化去命中劫煞之气。届时果报虽存,但戾气尽去,此则所谓祸福相倚之道。只是若真如此,那么殷六侠的命数怕便也卷进路施主的命相里,再也难测。”
殷梨亭此时却亮了双眼,声音清越,仿佛压制了一天的阴霾瞬间尽去,连声问道:“大师,要曾样才能化解路遥的劫煞之气?殷某乞请赐教。”说着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
净悲扶起殷梨亭道:“殷六侠请起,你所问之事老衲也并不知晓。不瞒殷六侠,路施主命格奇特,实非常理可以踱之。”
殷梨亭抬头,神色奇异的看着净悲:“大师的意思是?”
“殷六侠和路施主旦各自凭心而行吧,若有迷惑之时,只切记这因果之道便可。阿弥陀佛!”言罢双手合十。
因果之道。殷梨亭低头反复思量,似有所悟。
净悲看殷梨亭神色,微笑合十低诵佛号。
足足一炷香时分,殷梨亭抬头,忽然发觉见时间已晚,于是拜谢了净悲,出了禅房。一路上却思虑着净悲所说的“因果之道”,直到走回自己和俞莲舟所居的院子都没抬起头。忽觉肩上有人一拍,“六弟。”
殷梨亭回身,却是俞莲舟在他身后。他刚才思虑得太过入神,以至于甚至没有注意到俞莲舟早已坐在院中的凉凳上等他许久。
“二哥。”
俞莲舟这些日子几乎都已习惯了殷梨亭动不动便出神的毛病,殷梨亭从小便是他看着长大的,自从张松溪与他说了殷梨亭与路遥之事,六弟的心事他多少看得懂几分。今日一早听了净悲的话,他虽然不动声色,但是路遥与殷梨亭的反应他尽数看在眼里,就是再没)经)历(网)过这些男女情事,也看得出殷梨亭对于路遥的紧张在意,此时看殷梨亭皱眉凝思的模样,道:“可是去找净悲大 师了?”
殷梨亭随了俞莲舟在院中凉椅上坐下,点了点头。
俞莲舟道:“你我下山已近三月,如今两件事情均已办妥,倒是要回武当复师命才好,省得师父他老人家担心。”
殷梨亭闻言,立时道:“二哥,我……”
俞莲舟左手一摆:“二哥知晓你担心路姑娘,何况傅庄主也邀你我二人中秋去秋翎庄一聚。是以我打算到了福州以后先行回武当山,六弟你则先送路姑娘去金陵秋翎庄。如今已近六月中旬,傅庄主必定留你盘桓些时日,待到中秋,二哥再去秋翎庄,届时你我是兄弟同回便可。”
殷梨亭大喜,拽出俞莲舟袖子,“二哥,多谢!”
俞莲舟见他喜不自胜的模样,想起两人临下山前张松溪将他拽到一边说与他的话,于是道:“六弟,四弟临下山前,让我在临别之时嘱你两句话。”
殷梨亭略奇道:“哦?四哥有什么话?”
“第一,四弟让我问你可清楚了自己对路姑娘的心意?”
殷梨亭闻言,听得自家师兄如此一问,立时低下头,脸红耳热,但仍旧重重的点了点头。
俞莲舟看殷梨亭一付扭捏的样子,心中既是无奈又是好笑,也不道破,续道:“第二、四弟让我问你可曾让路姑娘知晓你的心意?”
此言一出,殷梨亭倒吸了口气抬了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俞莲舟,脸颊上热潮未退,半晌,方看着俞莲舟的眼睛,慢慢的摇了摇头道:“二哥,我不能。”
“不能”二字让俞莲舟极是不解,以他来看,少年男女两情相悦互许终身虽然不合礼法,不过江湖儿女也无需在意那么多细节,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倒也没什么。“六弟此言何意?”
殷梨亭略略垂下了眼,轻轻的道:“路遥她……怕是心里面装着另一个人。”
这话大出俞莲舟意料,没想到事情却是这般复杂,终于明白自家师弟这些天始终心事重重的原因。殷梨亭自小善良柔和的性情脾气他比谁都清楚,于是眉头皱得更甚,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让殷梨亭送路遥回秋翎庄,还是眼下便同自己回武当,以免他伤心难过。
殷梨亭见了俞莲舟犹豫不定的神色,大概猜出了他的心思,连道:“师兄,你莫多想。其实……我并不难过。”顿了一顿,见俞莲舟等着他下文,续道:“路遥心里的那个人……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至亲密友。”
“是傅庄主?”
殷梨亭摇头:“不是,那人叫顾若长,同路遥和傅庄主一同长大。他年长路遥两岁,从小就照顾路遥,形影不离。年长以后更是为了保护路遥而陪同她一起置身险地,帮她实现自己的志向,当真便是如父如兄,如师如友。”
俞莲舟头一次听说顾若长这个名字,却没有想到此人与路遥牵绊如此之深,“这位顾公子,现在何处?”
殷梨亭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去世了,而路遥和傅庄主只能年年北祭,以慰思念。”
俞莲舟闻言,双眉微皱,只觉得事情愈发难以拆解。
殷梨亭声音低缓轻柔,却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二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心下很感激顾公子,若不是他十几年的照顾教养,路遥或许不会是今日的路遥。他临终前嘱咐路遥,不让她在每年他忌日那天哭泣,想来便是希望今后有一日路遥可以不再为他伤心难过。二哥……这些日子我仔仔细细想过了,她,她心里自然装着顾公子,这样的人换作是我,也无法忘却。而我……不想用我的情意来逼迫她,或者让她感到为难。我可以慢慢的陪着她,就像如今这般最好。路遥不是寻常的女儿家,她的想法,志向,包括过去往昔,我应该尊重,这也更是对顾公子的尊重和感激。”
殷梨亭一番话着实让俞莲舟心中怔愣,半晌问道:“依你所说,这顾公子在路姑娘心中必然甚重。二哥我虽然并不通晓这些男女之情,但看得出来路姑娘是极重情分之人。若是她始终不愿忘记顾公子呢?”
殷梨亭微微一震,垂了眼帘,良久轻声道:“我本就没希望路遥她能忘记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