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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纵然明知结局,却也绝不后悔。’”
傅秋燃听到此处,重重的拍了拍路遥,低声道:“阿遥,那老者满口因缘果报,既然送得你回来这里,想必你的因果便在这里。他告诉你这一封信,是你了断昔日宿债的最后一笔,那想来今后,你于医者一道便再无相欠相亏。当初你背后有着这许多恩怨是非,梨亭都全心爱你惜你,不因这些而鄙你弃你。到得如今往昔不堪尽数已去,不过是有些玄虚之事说不清楚,他又怎会在意?而你,又何须在意?再者,你敢说你在写那封信的时候就没想过:若非则会一封信引出之后那么多事情,你有怎会遇到他殷梨亭?”言罢微微而笑,一副了然模样,她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女子微微倒吸了口气,忽地想到曾经有人在她耳侧柔声劝解:有不开心的事情就要说出来,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埋头苦想。
“阿遥,记得昔年横塘侧畔我告诉你的话,看看你的心,这世间无论什么是假的,你的心里装着什么,永远做不得假。”傅秋燃替她拢了拢碎发,看着她一如往昔的容颜缓缓笑开,嘴角随着春日和风渐渐荡开三分动容与七分释然,“快去找他吧,四年时光于他来说已经太长了。”
第一零一章 犹恐是梦中
子夜,望江楼。
小二将两盘凉碟端了上来,放在桌山,对坐在一旁的殷梨亭道:“公子慢用。你要是需要什么,随时唤小的。”
殷梨亭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哥你且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坐坐就回。”
看着店小二离去,他拎起桌上酒壶斟满一杯,浅酌慢饮。酒是极好的玉壶春,入口香气醇厚绵长,就着春夜里暖暖微风,便更是醉人。这些年殷梨亭极少碰酒,盖因傅秋燃那一句你若滥饮,阿遥九泉以下必会不安。思及昔年傅秋燃同路遥)经)历(网),他果然几乎是滴酒不沾。然则今日之事,却让他终是忍不住,要了壶酒深夜独酌。
一杯酒尚未见底,殷梨亭忽听得些微声响,抬起头来,发现却是俞莲舟和张翠山皆下了楼来,轻声捡了他一旁的椅子坐下,径自要了两个酒杯,不言不语的陪他同饮。二人知晓白日之事,他心中必定极是难过,是以只字不提,只闲话些趣事。师兄弟三人心意相通,安慰之意何须付诸言语?抬眉低首之间足以明了。
直到四更天,俞莲舟与张翠山方始回房休息,临走时俞莲舟拍了拍殷梨亭的肩,嘱咐了一句早些休息,便回了房。
“六弟……”张翠山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句叹息。殷梨亭微微一笑:“五哥,小弟没事,你先回去照顾嫂子吧,小弟一会便回房休息。”
张翠山点了点头,同俞莲舟一样拍了拍他肩,转身回了房间。
此时正值天明前天色最暗的时候,然则这晚星光漫天,太白星遥遥缀在天边,明亮异常,将夜色映得格外清朗。客栈堂内仍旧掌着烛火,闪烁摇曳,在乍暖还寒的料峭春夜微风里让人心底微暖。
殷梨亭知道路遥常常夜半不睡,有时候是因为不能睡,例如昔年武当山上照料梅寒兮的时候,也有时候是纯粹自己不想睡,喜欢夜里躺在草地上对着星空聊天玩闹,便如昔年秋翎庄中横塘侧畔。他微微一叹,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轻声自言自语道:“小遥,这些年来你都不曾入我梦中,可是忙着每晚都跑去玩,全然没时间理会我了?唉……你何时玩的累了,可记得来看看我?”语罢却又微微摇了摇头,又自斟了一杯,扬手洒在地面上。“你昔年常常行医,酒却是看得喝不得,如今想来不必顾忌这些。这酒是陈年的玉壶春,比起金陵秋日的菊花酿毫不逊色,小遥你且试试。”
不知不觉间,一夜竟已然过去,天色渐渐泛白,客栈外面的街市码头上隐约传出声音,随即渐渐热闹起来。一早忙于生计的船工挑夫,来往的行人商贩来来往往,尚带着夜晚微凉气息的晨风夹杂着春日里清新的味道吹了进来。看着漫洒的晨光,一瞬间殷梨亭竟似混淆了时间,只因这样的场景竟是如此的熟悉。六年前的暮春时分,同样是在这望江楼的大堂,他同师父张三丰在这里等待了将近三日,为的是三哥俞岱言的病症。彼时他满怀期待与不安的心情到得如今仿如隔世,却又似触手可及。那时他几乎是接连三日坐立不安,直到路遥的身影轻轻巧巧的闯入了这个对于他来说足足沉寂压抑了三日的大堂,那一身青衫仿似将楼外满溢的晴翠春流悉数携卷了进来。然后他便看见了她送给他的那无比明媚清亮的笑容,仿佛一瞬间连春日花开的声音都被她带了进来。那是他生平头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笑起来竟可以这般动人,便是这些年来时光流转物是人非,笑颜的每一分细节他竟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她皱了柳眉,摸了摸鼻子道:“我们……认识?不好意思,我有时候不太记得人……”
那时她松了口气笑道:“刚才你看我,我还以为我们是旧识呢。”
那时她也托了腮,戏谑道:“二位真不用那么客气,我可是收诊金的。”
一颦一笑,一字一句,历历在目,仿似昨日。
恍惚之中,殷梨亭似又看到昔日里一身青衣,背着行囊的人,站在门口的晨光之中,看不清面容,但是却能感受到她明媚的气息,只如初见。
那时她尚称他“殷少侠”,后来变成“殷六哥”,再后来她便唤他“六哥”。一路由泉州北上时,为了少惹些暧昧目光和言语,她便唤他“六哥”。那时候历来颇是害怕被人调侃的他忽地心下竟是异常感谢周围那些三姑六婆,盖因她每每声音清越唤他“六哥”的时候,都让他心底情不自禁的跃动。
六哥。六哥。这个词可算是他二十几年来听过的最美好的词句。
“六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殷梨亭禁不住抬头,见得记忆之中从不曾淡去的身影正俏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他忍不住轻轻叹息,原来所为相逢梦中也并非难事,一壶玉壶春而已。一时间他放任自己这些年的思念,眼中终是忍不住微微酸楚,泪水湿润了眼角,几乎有些急切的站了起来,“小遥,你终是听到我抱怨,愿意来我梦里了么?”想要伸手去碰她,却又怕一碰,眼前的梦境幻影瞬时消散,是以一双持剑历来从容端稳的手,此时却不知要放置何处,终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沿着路遥脸颊轮廓缓缓滑过,却又隔了半寸,不敢触及到她。
只听得对面的人眨了眨眼,咬了下唇,声音有些哽咽微哑,“六哥,不是说好别再哭了的么……”
殷梨亭连忙擦去眼角泪水,轻声道:“我不哭了、不哭了。小遥你别气,也别走,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你总算愿意来我梦里一回,你……多留一会儿好么?”
对面的人尚未听完这话,微微一抖,说着不让殷梨亭哭,自己的眼泪却怔怔落了下来。殷梨亭心中一痛,一如以往一样立时有些手忙脚乱,顾不得其它,连忙伸手去擦她泪水,而自己的手却被她捉住,贴在面颊上。
他感受着手心上路遥的脸颊轻轻蹭着,那触手的感觉,竟是柔嫩温热的。她双手贴着他手背,双唇一下一下啄吻着他手心的硬茧,再辗转流连到指尖,呼吸暖着他的肌肤,真实异常。殷梨亭心中一颤,双眼却连眨也不敢,只怕转瞬间梦幻便散去了。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揽过路遥腰际,想要靠得进一些。久违的药草清香近在咫尺,将脸埋在她一头青丝之间,怀中之人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知是感谢方才那一壶玉壶春,还是感谢上天,竟让这梦境幻影如此真实,让他觉得此生便是一直这样梦下去也是极好的。忽地,他觉得怀中微凉,心中瞬时一惊,以为日思夜想的人终是要离去,慌忙伸手去拉。然则却还没等动作,便觉得唇上微微一热,柔润清甜的双唇熨贴着自己的,一分一厘缠绵缱绻,仿似慰藉,又仿似寻求一般,让他不能自已,连揽住她腰际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无法自已。他收藏沉浸在心底眼中几年的情愫仿如炽热的泉水一般不可抑制蓬蓬勃勃的流泻而出,小心翼翼当中带着万般的渴望和悸动,却又近乎膜拜一般的吻着她。抗拒不了心中的意念,他慢慢的划过她双唇,略略试探着触碰她温热的舌尖,几乎立时便得到了她动情回应。一时之间两人气息交融,唇齿缠绵相依,殷梨亭更是感觉到怀中之人近乎全然软软的靠在了自己身上。片刻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