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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清兵都在忙着抢掠财物,屠杀漏网之鱼,根本没人防备。在历史上,仅仅十几天之后,他们甚至会被五十个人赶出城去。
出乎侯玄演的预料,杀进城中,并没有遇见大股的清兵。只有三三两两的小队,在城中寻找隐匿起来的乡民。这样的畜生,自然是见一个杀一个,藏在各处地方的嘉定百姓,有幸免于难的,也都钻了出来,加入到他们。
一路杀到县衙,此处竟然张灯结彩,徐元吉等趁乱做了汉奸的一些人,正在为新来的县令接风洗尘。
小道士洪一浊破门而入,就见到几个绸服男子,金钱鼠尾,留着可笑的辫子,正在推杯换盏,已经喝的半醉。
看到来人,只当是幸存的一个小民,怒道:“左右何在?”
“被你道爷送去见九殿阎罗了。”
徐元吉身为一个汉奸,能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杀人杀出来的功劳。他自从投降了清兵,在城中杀人不算,还要生吃人的心肝。醉醺醺地看见只有一个小道士,浑然没有放在心上,拔刀在手就要上来杀人。
砰地一声,县衙内院的木门被整个推倒,徐元吉慌忙退后。洪一浊被落下的灰尘呛得直咳,怒道:“门就在这里,非得拆了再进么。”
来人哈哈一笑,不理会他的牢骚,高声叫道:“候公子,这里有一窝大鱼。”
侯玄演听到喊声,带着人直奔此处,徐元吉面色如灰,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寻思着脱身之法。新到的县令本是一个读书士子,降清之后羞答答的总算谋了一个官位。来到嘉定一看,就已经被这人间地狱吓得魂不附体。借着酒劲麻痹自己,又见到一群满脸是血的人冲到面前,可不正是恶鬼复仇来了。他一时惊悸,胆囊破裂口吐绿汁,竟然活生生的吓死了。
乡兵中有认识徐元吉的,恶狠狠地道:“徐元吉,你剪了头发为虎作伥,丧尽天良屠杀同乡,可想过也有今天?”
徐元吉退到墙边,举起手臂将窗户撞烂,越墙而出。上任知府是个雅人,在院中种满了花草,好巧不巧墙后正是一片枸骨、刺柏。尖尖的花刺扎了他全身,徐元吉顾不得疼痛,爬起身来就要逃走。迎面撞上一个小胖子,手持着一根捡来的狼牙棒,正在掂量着看顺不顺手。
徐元宝一看他的脑后金钱鼠尾辫,只当是清兵,大叫一声:“吃你爷爷一棍!”一棒子敲下去,正中脑门。徐元吉光秃秃的脑门就这样被开了瓢,血流不止,嘴里也吐着鲜血,两眼一黑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好用,还是这玩意好用。”徐元宝眼中一亮,满意的摩挲着自己的新武器,自言自语道。
侯玄演率众追了出来,看到汉奸已经伏法,吩咐众人将活捉的清兵押了过来。
这些人大多是李成栋带来的吴淞清兵和借来的太仓清兵,其中一个人,穿着和清兵不同,把头埋在腿间躲躲闪闪。
侯玄演来到他身边,一脚踢上,斥道:“抬起头来!”
此人浑身发抖,就是不肯抬起头来。洪一浊大怒,揪住他的小辫子,生生拽了起来。
人群中顿时一阵惊呼怒骂,侯玄演仔细一看,搜索了下继承的记忆,认出来这个人竟然是本县的都头张横。
“怎么?张大都头如何不敢抬头见人了?你倒也知道羞耻。”侯玄演冷笑道。
张横眼中带泪,呜咽道:“候公子饶小人一条性命吧,我有七十老娘,眼瞎耳聋,实在是不得已从贼啊。”
“呸!就你有老娘,别人的爹娘就不需要赡养了?睁开你狗眼看一看,城中的一具具尸首,你有几个不认识?他们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爹娘么?”
侯玄演一脚将他踹倒,问道:“说!李成栋那狗贼现在哪里?”张横鼻涕眼泪混在脸上,口中吐字不清,只是大哭。
旁边一个清兵,见张横说不出话,爬了过来,急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总兵大人行踪。”
“说!”
“我说了,只求大人饶我一命。”
侯玄演乜视着他,说道:“好,主要你说出李成栋的行踪,我可以不杀你。”
清兵大喜,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道:“总兵大。。。李成栋他带着嘉定搜出的财宝,装了三百艘船,往太仓去了。”
“你要是敢有半句虚言。。。”
清兵仰着头,求生本能下,忍痛说道:“大人放心,小人说的都是实话,他们都可以作证。”
“张横!”
正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嘉定都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你果然没有说谎。”
清兵脸带喜色,说道:“大人肯饶小人一命,是天大的恩德,小人怎敢扯谎。”
侯玄演冷笑道:“谁说饶你一命了?”
清兵脸色突变,瞪着眼珠嚎道:“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许你们狗日的杀人放火,倒要别人诚实守信,你是天生就这么蠢,还是谁给你的自信?”乡兵们残忍地哄笑起来,他们的恨意丝毫不减,只觉得侯玄演的话正中他们的想法。
侯玄演看了一圈,发现徐元宝手里的武器最为解恨,说道:“元宝,把狼牙棒给我,我要手刃了他。”
徐元宝也是个不争气的小纨绔,老头子在时没有一点孝心,死后才念起老爹的好处。
刚才听张横哭诉他的老娘,又想起自己那个温婉柔弱的母亲,心中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挠抓的,只觉得难受无比。
他怪叫一声,跳到侯玄演身边,一棒子敲死了清兵。眼泪再也止不住,只是却没有一点哭声。
侯玄演将他环肩抱住,说道:“哭吧,今天以后就不要再哭了。”
第6章 前路何方
收拾了县衙的清兵和汉奸们,天色已经将晚,从残破的城墙望去,赤红色的太阳半轮已经下山。
县衙里灯火通明,大家挤在一处,四周燃起火把。
“咳咳,大家都累了一天,吩咐下去先吃饭吧。”城中的财物虽被掠夺一空,但是粮食还是有剩余的。嘉定百姓富庶,李成栋光金银财宝就装了三百艘船,自然还没来得及运粮。饿了几天的乡兵们堆起火堆,熬粥充饥。有城中百姓闻着味道前来的,也都拿着碗盛粥。此时的嘉定城,空前的团结,往日的小恩小怨早就烟消云散,劫后余生的都比亲人还亲。只因为,他们都已经没有亲人了。
侯玄演用一块布片遮着口鼻,半点胃口都没有。嘉定城中幸存的百姓,从藏匿的地方陆陆续续钻了出来,都在自觉地焚烧同乡的尸体。烟雾弥漫,整个城中都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杨恕手提着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护着它,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大少爷,老爷的首级取回来了。”
侯玄演重重的点了点头,接过木盒,抱在怀里。
汉人讲究入土为安,但是如今的嘉定已经没有了这个条件。这个残破的小城,是万万守不住的,若是安葬在故土,将来李成栋打了回来,势必要拿家人的坟茔出气。
侯玄演站起身来,刚想带着杨恕,去后山的竹林,将阿爹的首级埋葬在洒遍骨灰的地方。就感觉衣襟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是龚老三。
“世侄,来后院说话。”
侯玄演示意杨恕稍等自己,跟着龚老三来到一处僻静地方。
“龚三叔,你已经安葬了两位叔父了么?”
龚老三惨然一笑,说道:城破之时,我的两个兄长已经双双自尽,投河而死。如今河里浮尸何止几千具,早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我一家老小,没有一个活口,所幸一把火将院子烧了,落得个干干净净。”
侯玄演神色一动,试探地问道:“三叔,你将龚府烧了,莫非是起了迁家之念?”
龚老三撇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小子少在这里装蒜,他们不知道,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这个地方不是长留之地,留在此处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稍作停顿了下,龚老三用脚尖撵着地上的尘土,苦笑一声:“整个院子都是死尸,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安葬他们了。找人帮忙吧,活着的几个没有丧事?”说到这里,哭腔已经遮掩不住,愤懑的情绪被他前番压抑住,如同决堤的洪流,再也控制不住。
“那是我全家老小啊!”
这一声凄厉惨叫,让侯玄演一股寒意直冲脑门,这要多么绝望的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啊。烟雾缭绕的整个嘉定,今夜尽是些失家之人。龚自方的哭声虽然凄厉,但是城中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倒是没有引起注意。
龚老三哭了一阵,终于强行止住了泪水,一双手死死地握住侯玄演,急促地说道:“世侄,我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