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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晃着,马厢里微暗。许王慢慢嚼着糖,虽然味美,总觉得失了滋味。这是自己要的,不是小鱼儿想到给的。他心中甜蜜的痛苦着,看向纪沉鱼的眼光如碧玉暗处幽散,看时无处不在,再看却又只笼罩她全身。眸如千丝网,只为心上人。
他微笑一会儿,又皱眉一下;心中舒畅一会儿,又黯然一下;不时似有主意,不时又坚定得只有一种目光,以后你休想再走。不时畅想以后,与鱼儿携手并肩共看花间月,共猜寒夜谜。任她娇嗔也好,轻哄柔怜正当时。任她笑靥也好,厮守共余生。
掂起一片绿罗叶,拂去上面烟雨尘。许王此时就是这种心情,小心翼翼怕轻了,又怕重了拂绿枝。他矛盾纠结向往沉思,直到车中多了一个微微的鼻息声,许王哑笑失笑,鱼儿睡着了。
他日理万机,只为吃醋才坐到车上。为纪沉鱼盖上被子,拉一拉周正,怕人回话惊动纪沉鱼,又有杜莽客是真癫还是假狂到底不知道,许王先下车去。
才上马,魏洪杰过来,许王板起脸,以示自己不想再听。魏洪杰没说一个字,只默默拍拍殿下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殿下你好自为之,这人当着全军的面丢大了。
公主如临风老松,老辣又霸道,马鞭子指住殿下鼻子,厉声喝骂,殿下你……忍着吧,谁让你娶了她,还一头栽进去的样子。
曹林接着过来,也是默默学样,摸摸殿下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在他后面,一个接一个地过来,许王拿起帕子一次接一次的擦手。
以前是亲密无间的上司与下属,只是多了妻子,像是有了什么。不是隔阂,兴许是不明白不领会不理解也无法去理解。
韦明德当然清楚,他一个人傻笑。魏洪杰从他身边过,冲动的问他:“你以后娶妻可千万娶贤。”韦明德眉头一扬:“公主很贤惠!”魏洪杰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手拉马缰坐直,想骂他,又忍气走开。和这个木头说无用,找别人说,总有些共鸣。
青山苍茫,大军静静的走着。远看还是一支虎狼军,只有各人自己知道没了生气。对殿下取得安陵强助高兴的也有,不过更多的是疑惑。生气全用来疑惑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殿下是个怕妻子的。
终于有人先开口,胳臂肘碰碰最近的人:“哎,你老婆漂亮不?”
“漂亮,是我们村子里最水灵的。”
“你给她端洗脚水不?”
“怎么会!她得侍候我!”
“你看殿下都这样,恨不能给公主端洗脚水,你这熊样,还敢不侍候?”
嘻嘻哈哈的笑声起来,一传就是一片。许王当天晚上听到传言,自己在帐篷里笑了半天。他现在已经很能苦中作乐,殿下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孙侧妃和公主的一百车嫁妆先行打发走,许王带着纪沉鱼和大军急行军赶到凡元城下,在离凡元城一天外的路程扎下军营,留纪沉鱼在此。杜莽客伤得很重并不怕他,又在大军中,许王暂时可以放心。又留下韦明德当纪沉鱼的护卫队长,小鱼儿就是想跑,还得千里马听她的胜过听韦明德的。
殿下一连数天没出现,纪沉鱼关心照顾杜莽客,杜莽客初时还能强撑,吃下药后反而总是昏睡。纪沉鱼明知道许王弄鬼,只是遇不到他,又见杜莽客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只得作罢。
这一天军中人声马嘶,纪沉鱼出帐篷见是许王回来。他满面风霜一脸的疲惫,纪沉鱼知趣的回帐篷,看在别人眼中,都以为公主不知道关心殿下。
许王只要纪沉鱼别再出什么鬼招数就喜欢,自己累而又累无心哄她,见她回去反而喜欢。回到帐篷里,展开信给离这边三百里的曹国公施泽写信,命他出兵相助!又致信老将袁为复,也命他速速赶到,让人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去。
一天之内曹国公就收到信,这信拿在手上沉甸甸。殿下头一回用这种强硬的语气司令,摆尽他皇子的身份。他以前可从不敢这样,能在夹缝中获得兵马已经很不容易。曹国公对信发呆,这是安陵公主的底气?
打发走传信的人,施泽考虑了三天不得主意。不发兵,得罪的不仅是殿下还有公主。发兵,曹国公有他的不甘心。
又想到殿下不问都中就杀了江青水,难道他不杀自己?
第三夜中夜推枕不能入睡,往事萦怀总在心中盘绕。他的大帐也是分里外间,他不愿意惊动别人,让别人以为自己睡不好吃不下,只在里间中徘徊。
外面微有响动,曹国公以为半夜急信,不慌不忙揭帘来看。这一看愣住!
帐篷中点着五连枝的牛油蜡烛,全是小儿手臂粗细。明若姣姣明月,光灿若白日之日头。地上就是有根针,寻常也可以照出来。
因此照出来人乌发光泽,眸子如沧海之水,层层叠叠般璀璨不穷而出,是一个英俊少年。
他玄衣宽袍,意态从容。是曹国公从没有见过的人,见到曹国公却有如故人,又有骄傲并不行礼,只双手自宽袖中抖出,随意一拱,拱得四平八稳,仿佛不明身份的他和贵为国公的施泽相比,不过是对等身份,只行这个礼就行。
就是腰,也半点儿没弯。
曹国公暗暗吃惊,他知道自己帐篷外有无数护卫,这个人是怎么进来?并无一人通报。
他正轻言缓语:“啊国公,这厢有礼了!”
帐篷外呼地冲出来四五个人,全是曹国公的护卫。曹国公又自心惊,他一说话护卫们就在,难道他刚才进来护卫们全然不知!
此时看来,确定不知!护卫们诧异的不能掩饰,几时进来一个人,而来人,则含笑若明珠投暗泉,虽然生辉却压郁沉然:“国公,先令贵介们退去如何?咱们好说话。”他此时的态度,好似闲庭漫步到故友家中,呼一声:“取酒来,我与你闲饮如何?”就是这种意味。
曹国公与其说被他的镇定所打动,不如说被他的风度所感染,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家中三代皆为国公,气度还有。再说这个人功夫之高,要想取自己首级,只怕早已得手。施泽长笑一声,命从人:“退去。”待他们往外面走时,又喊住,笑道:“备茶来。”
“多谢国公。”来人殷殷道谢。看上去真如好客主人和得意客人。
香茶袅袅在帐篷中飘荡,曹国公和来人谈得欢快。先是茶道,再是书画,两个人十几句话里谈古论今,由书到墨,面前虽然没有一物,只凭嘴来说,居然十分投契。
茶到后,来人切入正题:“看来再无人打扰。”他坐着不动,手按在桌子上茶碗边,嘴角噙笑:“宗丘国太子殿下使臣,奉太子命来此。”
曹国公大为惊骇,却还能稳住。他抚须以进为退:“太子殿下有何事命使臣到此?”
“太子听说贵国七殿下许王攻城不利,命国公前往支援,太子请问国公,七殿下所娶的,是不是安陵公主?”
曹国公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事。他还是反问型的,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听说太子殿下亲临安陵王宫,理当知道是不是安陵公主!”
他咄咄逼人,来人并不气不恼,端起茶来呷了一口,放下来时轻轻动问:“公主可是真公主?”好似一道鞭子,抽开心中迷雾,好似一道闪电,撕开大地迷障。曹国公觉得坐都要坐不住,手扶住椅子把手:“此话怎讲?”
来人笑眯眯:“只是不明白,安陵国就在旁近,有公主在,怎么舍近求远。”曹国公心中豁亮,自己过去要三百里,而安陵国的守兵过去只有一百五十里,不要一天就可以赶到。安陵许亲给七殿下,不发兵意味着什么?
那公主,未必是真的。
历史上和亲的公主,有几个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曹国公一旦明白,马上装聋作哑起来。愁眉不展地道:“你说得也是,不过殿下命我发兵,我不敢不发。其实要说……。”
“国公你的千金,近来在宫中如何?”来人打断他。曹国公心中一凉,既为来人知道这事,又为自己的女儿凉透了心。
来人看着他的脸色,再道:“听说十年前云齐都中有一桩好亲事,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只可惜后来劳燕分飞。国公,这是你的意思?”
曹国公被得罪般的板起脸!不错,他说的这一对人,是许王殿下和自己的女儿晓月。晓月是自己的爱女,不是一般人。和殿下私订终身后,羞羞答答对父母言说。曹国公听过就急了。皇后在世的时候,宠爱已经一般。江夫人就是那个时候得宠,江青水是那个时候得到的兵权,后来江夫人也没有当上皇后,宫中夫人们鲫鱼过江般的得宠又离去。
曹国公相不中许王,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久在外面领兵权,他是个忠于最高统治的人,因为这个看不上许王殿下龙子龙孙身份去军中,排挤他的人也有曹国公一个。再加上夫人们争宠就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