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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比方说,一个魏人跑到齐国当了国相,他可能会偏袒故国,但这基本上只会发生在不影响齐国利益的情况下,不会为了魏国而损害齐国的利益,因为这是他作为齐国臣子的操守——除非他最初就是魏国派来的奸细。
正因为如此,哪怕乐毅曾经是蒙仲的副将,可鉴于其如今已贵为燕国的大司马,田触并不认为乐毅会背弃燕王的信任,擅自做出背弃燕国、私通魏国的事——倘若乐毅真敢这么做,那么虽天下之大,都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地,中原各国都不会接纳一个背信弃义之徒。
但显然,田达的观点却与田触不同:“话虽如此,可你想想,乐毅本身就对这场仗表现地极为消极,纵容其麾下士卒消极怠战,你敢保证他就没有私心么?”
田触皱着眉头不说话。
事实上这件事,乐毅之前就对他解释过,他燕军消极怠战,是因为燕人普遍仇视齐国,至于什么原因,所有齐人都应该心知肚明。
这个解释,其实田触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若换位思考,他也不会为另一个曾经在他国内屠杀抢掠的国家而战,但鉴于对面的蒙姓魏将十有八九正是乐毅当初在赵国时的主将蒙仲,田触对此亦难免有所怀疑。
“燕人靠不住。”
田达正色说道:“倘若你指望与燕军联手抵御秦魏宋三国联军的反扑,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这么做,万一到时候燕军临阵倒戈……”
“不会的。”田触摇了摇头:“只要乐毅还对燕王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忠心,他就不敢背弃我齐国。”
是的,这件事田触还是想的很清楚的。
听到这话,田达冷笑道:“哪怕不会临阵倒戈,难保他不会隔岸观火……万一此人与对面的秦魏联军果真有了什么默契,到时候我军可就麻烦了。”
田触闻言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田达说得倒也没错,单凭他十万齐军,确实不见得能抵挡住秦魏宋三国的联军。
想了想,他问田达道:“你的意思是……撤军?”
田达点了点头,说道:“昨晚我仔细想了想,既然秦魏联军抵达了郯城,我军恐怕是无法攻占郯城了,既然如此,不如撤兵……”
“可是……”田触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隐约带着几分畏惧。
他畏惧的,当然是如今他齐国的君主,田地。
跟讲究内圣外王的齐宣王不同,如今他齐国的君主田地,无论对内对外,都是极为霸道。
平心而论,齐宣王可能谈不上英明的君主,至少不如其父齐威王,但齐宣王对待国内的臣民是很宽容仁厚的,只有在对待其他国家时,齐宣王才会展现出其霸道的一面。
对内仁慈仁厚、对外严苛霸道,即“内圣外王”的治国之策。
因此,哪怕燕人对齐宣王恨之入骨,但齐宣王在齐国,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齐人常常将其与其父齐威王相提并论,称这两位皆是贤君明主。
可如今的齐王田地,却只继承了其父的霸道,却没有继承其父宽容、仁厚的一面,他对自己国家的臣民同样苛刻,正是这导致了田甲劫王的内乱,导致了像邹衍等齐国贤臣纷纷离开齐国投奔燕国。
如今整个齐国,可能只有田章不怕田地,其余没有不畏惧这位君王的,包括田触在内。
在没有得到临淄王令的情况下,擅自撤兵,田触无法想象日后将如何面对那位君主。
仿佛是看穿了田触心中的顾虑,田达压低声音说道:“你我大可将作战不力的责任推给燕军,毕竟燕军消极怠战,确实是不争的事实……莫要再犹豫了,你也知道魏军究竟有多少骑兵,一旦秦魏宋三国联军展开反扑,我军势必损失惨重,与其到时候被困此地,派人向临淄求援,还不如早早撤兵,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你知道的,这场仗,我军已经几乎不能取胜了。”
“让我考虑考虑。”
田触皱着眉头说道。
待田达告辞离开后,田触独自坐在帐内沉思着。
他在思考,倘若此刻是他所尊敬的田章在这里,他会做出怎样的责任。
“田达说得没错,这场仗我军已几乎不能取胜了,倘若是章子的话,他也必然会选择就此撤兵,减少士卒的伤亡……”
想到这里,田触立刻又派人将田达请来,商议撤兵的计划。
正如田触、田达二人所猜测的,在对面郯城那边,太子戴武与秦将司马错,确实已在商议反攻的策略。
说实话,其实也不是怎么高明的计策,无非就是借助方城骑兵围困那十万齐军,待齐军粮草耗尽时,再由秦魏宋三国联军发动一波决定胜败的总攻,一举击败齐军而已。
太子戴武与秦将司马错主要商议的,还是秦魏宋三国联军的任务指定,即谁负责哪方面的任务,防止联军在作战时己方内部出现混乱。
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因为燕军前一阵子消极怠战所致,以至于太子戴武也好、戴不胜也罢,都没有将燕军视为敌人,在他们商议得出的战术中,齐军是唯一的目标。
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有意让那十万齐军在这一次全军覆没。
说实话,蒙仲其实也倾向于太子戴武、戴不胜的决定,即想办法让田触、田达的十万齐军全军覆没。
一下子失去了十万军队,哪怕是强如齐国,也会因此变得虚弱吧?至少三五年内不敢再进犯宋国。
但麻烦的是,乐毅却准备率燕军援护田触、田达等人撤退,这意味着这次秦魏宋三国联军的反扑,充其量只能歼灭一半齐军,却无法全歼其军队。
除非,秦魏宋三国联军将燕军亦视为真正的敌人,像齐军那样排除。
而这,显然会得罪燕国,甚至得罪乐毅。
“蒙卿?蒙卿?”
不多时,蒙仲耳边传来了太子戴武的唤声。
蒙仲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会议已经结束,秦军那边的将领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见此,蒙仲拱手说道:“在下走神了,请太子恕罪。”
太子戴武笑着摆了摆手,旋即,他带着担忧之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听到这话,蒙仲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蒙仲拱手对太子戴武说道:“太子,请借一步说话。”
太子戴武不疑有他,遂带着蒙仲来到了他的书房,在吩咐近卫远离书房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入后,他这才问蒙仲道:“我观蒙卿,似乎有什么心事?”
于是,蒙仲便将昨晚约见乐毅、且乐毅表示准备援护齐军撤离的事告诉了太子戴武,包括乐毅真正的目的。
不得不说,在听完这一切后,太子戴武惊地嘴唇微张,颇有些难以置信。
也难怪,毕竟他宋国只是想削弱齐国的力量,然而,没想到燕王职与乐毅的野心更大,居然想要彻底覆亡齐国。
那可是齐国啊!
中原最强大的国家。
半晌后,太子戴武微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怀疑燕王对齐国的憎恨,可却也不曾想到,燕王竟试图使齐国覆亡,这……真的能办到么?”
蒙仲摇摇头说道:“此事,我也不得而知。”
“乐毅不曾透露燕国打算如何覆亡齐国么?”
“这个……”蒙仲想了想,解释道:“他大致提过,第一步,设法离间齐赵两国,使齐国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第二步,再联合诸国一同讨伐齐国……大概是这样。”
太子戴武若有所思地说道:“倘若说燕军单凭一己欲覆亡齐国,着实很难使人信服,但若是联合中原诸国的话……”说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姑且试试吧。”
“试试?”蒙仲心中微微一动,试探道。
太子戴武很实诚,坦言说道:“既然燕王与乐毅有这个决心,那我宋国亦不可破坏其大计。就如乐毅所愿,叫他援护齐军撤离吧……秦军那边我无力干涉,但我宋国的军队,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到时候,我会叫不胜叔暂时听从蒙卿的指示……”
听到这话,蒙仲惊讶问道:“太子,您默许乐毅的做法么?”
只见太子戴武捋了捋下颌的那一撮胡须,颇为儒雅地说道:“倘若换作别人,戴武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但乐毅,戴武还是愿意相信他的话,毕竟前一阵子燕军的消极怠战,足以证明乐毅并无协助齐国进犯我宋国的意思……无论是我还是不胜叔,都有自知之明,倘若乐毅认真起来,我方当时根本守不住郯城。乐毅有恩于宋国,我宋国岂能以怨报德?乐毅想要援护齐军撤离,那就如他所愿,为追击数万齐军而得罪一位足智多谋的骁将,不值当。”
“……”
蒙仲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