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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由云台学宫培养出来的儒生,在办事行政的能力上,也足以碾压用“经术造士”的思想培养出来的儒生。
所以武好古是在挖蔡京和新党的根基。作为新党的首领,蔡京必然要在苏东坡这棵大树倒下后,发起对武好古和实证派的进攻。
没错,真理的确在武好古这边!
但是蔡京拥有权力!
……
“待制,好像有人来了!”
陷入沉思的武好文耳边忽然响起了他的幕僚章之凤的声音。
这个章之凤年纪和武好文仿佛,长得一表人才,而且也的确有才。他是郁州岛云台学宫通才科和律学院的生员,还留校任过教授。因为想要参加今年秋天的左榜发解试,才被推荐到武好文门下担任幕僚的——以他的才华,如果想考右榜进士,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
可是在眼下的士林清流看来,左榜进士才是好男儿,右榜进士不过是个武进士,不值一提,所以章之凤就想要搏个左榜。
而他又没把握过了家乡常州的发解试——他是常州无锡县人士,常州因为文风鼎盛,读书人多如牛毛,所以发解试的难度也是地狱级的。
而且发解试中的猫腻要比礼部试大的多,对于寒门出身的章之凤而言,通过的把握可不是很大。
所以他就想走锁厅试的路子,而要走锁厅,就得有个官职,要有官职就得有个能保举的举主了,因此他就投了武好文了。
“好像是武帅司来了!”章之凤眼尖,已经看着武好古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一群随从护卫下由远而近,沿着街道向码头而来了。
……
“大哥儿,苏相公他……”
“不大好……已经不省人事了。”
兄弟二人在码头上见面,谈论起来的却是苏东坡的病情。武好古是从苏东坡的相府直接过来的,他已经多日没有回武家大宅了,都呆着苏东坡的府上当好徒弟。因为知道今天是武好文离京赴任的日子,才抽空跑来码头给弟弟送行。
其实他在苏东坡府上也就是装装样子,他也不是大夫,也不是苏东坡的儿子,床前尽孝也轮不到他啊。他这些日子其实是在读书,读三苏的著作,比如《易传》、《黄门老子解》、《志林》、《权书》、《衡论》等等。
说起来有点惭愧,武好古虽然号称是苏东坡的得意门生,是苏门七学士(武好古、秦观、黄庭坚、晁补之、张耒、陈师道、李廌)之一,但是他对真正的苏门学问其实一无所知。学问当然不是作诗填词了,也不是写字画画,而是对儒学,对佛道,对诸子百家的理解。武好古和二苏压根不是一路的……直到这段时间在苏东坡府上装好学生,才拿了三苏的一些著作研究,才真正理解了一点苏门的思想。
“爹爹和小娘呢?他们已经走了?”
武好古四下看看,没有发现武诚之和冯二娘的踪影。
“已经走了。”武好文说,“我娘体弱,爹爹陪她回去了。”
冯二娘到底是高龄产妇,身体本来也不强壮,有点伤了元气。去年冬天的时候又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好利索。所以就没在码头呆太久,便和武诚之一起回去了。
武好古点了点头,“不如让爹爹回京做官吧,这样也能照顾小娘。”
他始终称冯二娘为小娘,而不是娘亲。
武好文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爹爹留在京中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还不如去平江军。那里离秀州不远,我也可以照顾。而且还有米襄阳在,总不会吃亏的。”
米襄阳的官运当然是好的,他儿子米友仁和赵佶可是哥们!赵佶怎么都得照顾一下米芾吧?而且王诜又在去年冬天过世了,赵佶就更加珍惜这个“老朋友”,所以让他做了六路发运副使兼知苏杭应奉局。
兄弟二人正聊着,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背上骑着的正是武好古的跟班武诚久。到了码头上,才勒住了缰绳,大声发喊:“帅司,东坡先生醒了,您快点回去吧……”
第八百三十七章 东坡之死(二)
苏东坡醒了,不过精通医理的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他的痨病早就把身体耗空了,说是油尽灯枯也不过分。现在不过是上天给他一个和弟弟子侄还有学生们道别,再交代一下遗言的机会。
还在当礼部尚书的苏辙这几天也告假在苏东坡府上陪着哥哥,苏迈、苏迨、苏逊(苏辙的三子)也都在苏东坡府上。听说苏东坡醒了过来,也都知道他老人家是回光返照,都来他的屋子里面给他送终了。
在京为官的几个苏门弟子也陆续赶来了,有晁补之、张耒,还有年轻力壮的武好古,却没有看见副相李格非和国子监祭酒黄庭坚——这两人可是苏东坡一党的支柱人物了。李格非可以在苏东坡死后担任右相,而黄庭坚则是主持国子监改革的干将,控制着辟雍学宫!
可别以为辟雍学宫在学术上远远不如云台学宫就不重要了,辟雍学宫就是原来的太学、武学、国子学的合体啊。在宋朝,三学的学生是很让人扎手的存在。号称无官御史台!一旦三学生伏阙上书,宰相都得焦头烂额。
相比之下,两个云台学宫加一博士团就不大好用了,他们要伏阙上书那路就太远了,而且也没有这种影响力。
“黄鲁直呢?”苏东坡心头被一种不祥之兆笼住了。
“官家招他入宫了。”武好古连忙撒谎——其实黄庭坚也病倒了,和李格非一样,都是一病不起……搞不好也是这两个月就要走了!
到时候不仅有两个宰执的位置要争,连国子监都得撕上一阵子了。武好古心道:蔡京那厮不知憋了多久,现在就等苏东坡一去了!
苏东坡看了眼学生武好古,叹了口气问:“黄鲁直是不是也病倒了?”
“不,不是,他挺好的……”
苏东坡抬起瘦得皮包骨头的右手,吃力的摆了摆,“大郎,你记着……国子监一定要拿在手中的!御史的弹章你是不怕的,有多少官家都会替你压下去。可是明年礼部试前说不定会有公车上书,到时候只有用太学生(指辟雍学宫)伏阙上书来反击!”
北宋的党争是用嘴炮进行的,通常的斗争工具是台谏系统。可是台谏系统的斗争基本上是被官家掌握的,除非是露章弹劾,否则赵佶一个留中不发就没下文了。
而露章弹劾对外任的武好古和高俅这样有一块小小的地盘的武官没有什么用。武好古本来就不大去沿海市舶制置司衙门办公,就算知道自己被弹劾而要避嫌不上班,也不影响他对沿海市舶制置司的控制。至于界河商市元首和大博士团长这两个职位根本不是皇差,自然不是御史能弹劾掉的。
而且武好古和蔡京的斗争主要是学派斗争,而儒家实证派根本不会因为御史的露章弹劾而停止活动。赵佶更不会因为台谏的弹劾就把实证派打成伪学——毕竟实证派比较实用啊!修银州一夜城,炸开统万城墙,扩建开封府西城,建造琼林宫,训练新府兵,开设界河、京东两大商市等等的大事儿都得靠实证派。
所以荆公新学派可以用来打击实证派的工具就只有嘴炮斗争的终极杀手锏——公车上书!
因为汉代曾用公家的车马接送应举的士人,后便以“公车”泛指入京应举或者代指举人进京应试了。
而进京应举的举人,又被看成是全天下士子的代表,所以公车上书也可以看成是天下读书人的集体意志。而这些进京应试的举人,绝大部分都是荆州公新学一派!所以蔡京一派很容易就能把他们发动起来。
即便不是荆公新学的士子,除了极少数出身云台学宫的生员,全天下的读书人其实都是实证派在学术上的对手。
这实证学派,现在就是个掌握真理的极少数派,不仅荆公新学的士子反对他们,就算是理学和正宗的苏门蜀学的弟子,一样对实证派非常反感。所以要打倒他们,最好用的工具当然是天下士子的悠悠之口了。
这样的情况,苏东坡其实早有预料。他治国理政的水平其实还不如蔡京,但他怎么说也是一派学阀——在实证派兴起前,他就是苏门蜀学的学阀,在学界影响力极大!被新党发送到儋州去的主要原因,其实就是他在学界的影响力。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学阀,他当然知道实证派是个多遭人恨的学派了。所以他在掌权以后,就穷尽一切手段把国子监系统牢牢控制起来。因为只有辟雍学宫学生的伏阙上书,才能对抗天下士子的公车上书。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国子监祭酒黄庭坚在年节之后也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