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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沿坐下来,丝毫也没有觉得坐在青年男子的床沿是很失礼的行为。坐着,看着那张脸,不自觉的将手递了过去,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那手很冰,冰得像根冰棍。本来是想将那只手塞进被窝里就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的,不知怎么的,却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大手依然还是大手,只是手中握着的,几乎是一排骨头。
看着那张脸,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知怎么,眼睛里就酸酸的了。
正思忖着,却突然觉得手上一紧,是我握着的那只手反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微微一惊,急忙想要将手抽回来,但是东方归元的手那样握着,却又怕弄疼了他。我挣了两下,挣不开,也就由他了。
东方归元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好久才说道:“我不是在做梦?”
我笑了一笑,张了张嘴。东方归元松开我的手,试图坐起来,我急忙扶着,又往他身后塞了一个垫子。只觉得心中酸酸的,眼泪就一串串落下来。
东方归元急忙伸手,要给我抹眼泪,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呆在那里。低低笑了两声,说道:“别看我的脸色不好看,那都是装的,其实人已经差不多好了——你知道,我越界用兵的事情,现在正闹得沸沸扬扬的,父皇的意思,就是要借口我生病,帮我拖着……”
那急切的解释模样,让我心中酸酸的有些甜蜜。微微一笑,觉得手有些酸了,就挣了挣。东方归元如梦初醒,急忙将我的手松开了,急忙道:“没有弄疼你吧?”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东方归元怔忡了片刻,才说道:“我听说你的嗓子一直都没有好……一直都不能说话,现在好了吗?你怎么不说话?”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东方归元伸手抓着我的肩膀,疾声道:“你骗我的是不是?你一定是骗我的……我昨天还听说,皇上已经召你进京,汇集御医给你看嘴巴……那肯定是假消息……”
我咬着嘴唇,微笑着看着他。
东方归元看着我的嘴巴,似乎急切的想要从我的嘴巴里掘出一个声音来。片刻之后,终于等不到我的声音,才颓然靠在靠垫上,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那天晚上,我不该惹你生气……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故,你也许不会……尘,你不要做那个劳什子手术,好不好?不说话,也一样……那个,实在太凶险……”
我笑了一笑,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已经找到了纸笔。当下走到桌子边上,提笔,写下了四个字:引蛇出洞。
东方归元一怔,呼吸急促起来,声音也变得异常低沉:“你是说,还有人要害你?你是说,你要引蛇出洞——可是很危险,很危险,非常危险!”
我笑着摇摇头,提笔写下几个字:好好休养,等我状元。
东方归元疾声道:“你这样,叫我怎么好好休息!你又要去动你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了,你却还……这番风险,能不能不冒?”
我摇了摇头,用笔写道:“你百般退让,我无奈只得自己想办法。”我的意思很简单,吴王殿下你百般忍耐百般退让,就是不肯与太子殿下交锋,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来保护自己。我这句话,其实是一种变态的逼迫,逼迫吴王殿下,做出选择:继续退让,还是不退让?
东方归元的呼吸急促起来,看着那张纸条,片刻之后才说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意思?”
我叹气,点头,继续在纸上写着:“汝退彼进,宰相可为天下第一人乎?”所谓的“宰相”,指的当然不是别人,当然是太子殿下的舅舅胡楚城。这句话的意思也很简单:你可以退让,但是你退让的结果,就是太子殿下的舅舅把持朝政,太子殿下的舅舅,能成为天下第一人吗?
太子殿下的舅舅,现在已经能做出卖国的事情来了,将来呢?如果太子即位,他会如何?
东方归元眼睛看着那张纸,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我叹气,继续写:“皇上逼你,并非为太子,而为天下苍生。”
东方归元看着我,好久才说道:“你是为皇上做说客来的。”
我摇头,写道:“只为天下。”
东方归元喃喃自语:“天下?是为了天下?”好久,才抬起头,说道:“为了天下?”
我点头,写道:“为天下而争。”
东方归元的脸色慢慢端凝下来,好久才说道:“我知道你的心很大,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你的心,居然这样大……”猛然之间抬起头,说道,“你要我争,我就去争吧!”
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决。随即——看着我,他的声音很轻,很恳切:“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活着回来……”想了想,又重复了一句,说道:“你必须活着。”
心软软的,到底再也不能坚硬,俯下身去,靠近东方归元的耳朵,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东方归元“啊”了一声,随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笑了,对东方归元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
后面传来了东方归元颤抖的声音:“你……一定要活着。”
太医院。
一群胡子花白的大夫,又坐在一起会诊。所谓的会诊,其实就是听一群人在吵架。作为主角,我反倒是最清闲的,站起身来,眼睛瞅准了太医院几个位置上的书。心中倒是想拿起来翻看一下,又怕失礼,只能规规矩矩坐着。蓝十三站在我身后,倒是比我有规矩得多,目不斜视,端端正正。
坐在我边上的一个青年大夫,见我如此,笑了一笑,当下就伸手,将一本书拿过来,递给我:“解元郎,请。”
怔了一怔,点头示意。那青年大夫也笑了一笑,又去听大夫们说话。
大夫们的意见分成两大派。左边领头的那位胡子花白的和另外一位大夫,都说我的嗓子应该另外想办法,保守治疗;而原来去庆州的那三位连同其他几位,却认定是嗓子里的肉乱长,若要挽救,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动手术。如果不动手术,那么这个病不治也罢。
我早已知道他们的名字,左边反对手术的那位,领头的姓李;坚持手术的那几位,领头的那个姓杨,也就是去过庆州的那位黄胡子。
听着大夫们嘴巴里的词汇,结合自己最近得到的一些医学知识,又翻看了几页手头的书籍,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虽然不怎么流行,却也不是非常罕见。真武大帝刘禅曾经想方设法网罗人才,他曾经得到过一个叫华佗的大夫留下的一系列图书,引为至宝,刊刻印发,授予手下军医。此后这个外科手术就发展起来了。
看着手中的书籍,听着大夫们嘴巴里的争论,一瞬之间,我真的佩服起那个隔了几百年的刘禅皇帝了……思路,一下子游离远了。等思路拉回来,再看前面,大夫们还在争论不休。
我又无聊的翻看了几页书籍,坐在我边上的那个青年大夫,看着我,突然之间低声说道:“玉解元,小人帮您诊诊脉,行不行?”
这小医生倒是主动请缨了。这一阵也不知被多少大夫摁过脉搏了,也不以为意,当下就将手伸给他。那青年大夫两只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眉头却是皱了起来。片刻之后,那青年大夫小心翼翼的问道:“玉解元——您当真说不出话来?您……要不,努力试试?”
哦?我倒是吃惊的看了这个小大夫一眼,苦笑着摇摇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讨论了半天,那个李御医势单力薄,当下苦笑道:“不知玉解元自己意见如何,当要问问解元自己的意思才是。”
那杨御医眼睛也看着我,态度也终于郑重起来,说道:“玉解元,这危险是一定的……”
不等这个杨御医说完,我就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随即,伸手拿过边上的纸笔,再次写下那个字:割。
那青年大夫睁大了眼睛,低声说道:“玉解元,此事还要慎重……”
我笑着摇摇头,随即眼睛看着那几个大夫,神色非常坚决。几个大夫看着我,最后那个李御医就说话了:“由谁来主刀,要禀报皇上。”
说起谁来主刀的问题,几个大夫倒都迟疑起来了。那杨御医支支吾吾,其他几个坚持要动手术的大夫也有了迟疑的神色。毕竟,这是要担大责任的。
那李御医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本官来主刀吧……谁来给本官做助手?”
做助手倒是不怕,那杨御医当下就主动请缨了。
用旁观者的态度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
动手术选的是一个好日子。又接到皇帝的口谕,去见了一趟皇帝。其实皇帝也没有其他话说,就是看了我几眼,吩咐了几句,就吩咐小沐子将我带往太医院,又吩咐小沐子给太医院的御医们传了口谕。
太医院里原来竟然有手术室,一进门,扑面就是石灰的味道。
麻沸散已经送了上来。闻了闻这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