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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外面看去,监狱那唯一的通道口上,已经密密匝匝围了一群执戈士兵。里三层外三层,足足有几百人!
心念一动,我对蓝十三道:“走左边,第十三个窑洞,那边,说不定有其他通道!不过也说不定比这边更危险……”
蓝十三回头,看了我一眼,却突然说道:“如果皇帝不肯放过你,明天我来劫法场!”
我心颤了一颤。
欧阳十二拉起蓝十三的手,身子蓦然腾空而起。只听见利箭嗖嗖,擦着两人飞过。又听见无数惨叫声,原来是两人身子在土壁边上掠过,顺手将不少弓箭手给扯了下来。
他们前进的方向,果然是左边!
窑洞虽然小,也别无躲避之处,但是所有的箭镞,都是跟着蓝十三欧阳十二两人走的,我这窑洞之中,竟然是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听见无数厉喝的声音,追随着两人远去。火光闪烁,隐约看见两人,果然进了我中午所见的那个中年男子进的那个窑洞,那个我视觉死角。
无数士兵追了过去,但是那个窑洞口实在太小,并不能发挥作用。不知欧阳十二蓝十三二人走向了何处,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预料不错,中午所见的那个男子,应该就是皇帝或者皇帝的亲信了。那个男子为了冒充囚犯,掩人耳目,就从那个窑洞进出。那个窑洞后边,应该是一条地道,连接着另一个紧要的地方。
中午的时候,我被那个男子扣住了手腕。就那一探的功夫,他认出了天神门的武功。所以,他设下了这样一个局,专门来对付欧阳十二。对于任何朝代来说,前朝的余孽总是让人心烦的。
欧阳十二是前朝余孽,那么我呢?
我又是谁?为什么欧阳十二会这样重视我?或者说,玉同尘,到底是谁?
欧阳十二与蓝十三是知道的,关键是皇帝知道不知道?皇帝,多半知道了……
隐隐约约知道,这个玉同尘的身份,似乎很麻烦啊。苦笑,难怪李素月救我的时候就曾说过“不要感谢我,我也有求于你”之类的话。
她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玉同尘到底是怎么死的?她要我做的事情,莫不是玉同尘的死亡有关?
隐约竟然觉得,我是掉进一个陷阱里了。
胡思乱想,镇定不下来。手腕上隐隐作痛,那是蓝十三抓的。我在蓝十三的手背上咬了一口,他也该很痛吧?
外面的杂乱渐渐平静,我这栅栏已经被蓝十三劈断,居然也没有人来过问。
整个监牢的气氛,就是不对劲。
疲惫之极,躺回床上,眯着眼睛,渐渐睡了去,只是没睡一会,又被声音吵醒。外面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人高声宣布:“皇上圣旨,带玉同尘,端阳殿见驾!”
终于有人来理会我了。抬起眼睛看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皇帝见我?
有狱卒将残破的监牢小门打开,我走了出来。
外面的天空似乎有些灰暗的颜色——大兴皇朝的唯一统治者,我将与你正面交锋。
整(。3uww。)理了一下衣服,又索要了水洗了一把脸,换上淡定的无可挑剔的笑容,我跟随引路的太监,走出了六部,走向了正阳门,走向了端阳殿。
端阳殿前,排满了正在准备上朝的文武官员。见一个太监引导着一个平民服饰的少年匆匆经过,一个个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我微笑,步履虽然急速,但是行走的姿势,无可挑剔。
我,作为一个妓女的孩子,要混进这个世界,必须在每一个方面都展示我的优秀。
高大的宫殿,高高的台阶,让人压抑喘不过起来。太监带着我,在台阶底下站定。晨光熹微,依稀看见,那太监也还是一个少年,面目清秀。那太监低声提醒我等下上朝时候的规矩,倒是不厌其烦,不知是宫规如此,还是这个太监特别殷勤。
我心念一动,含笑问道:“敢问公公高姓大名,以便在下谨记心中。”
那太监满脸堆笑,道:“小人不过是一个行走仆役而已……贱名就不敢说了。”迟疑了一会,还是低声说道:“小人叫沐辰。”
“沐辰,沐辰。”重复了两遍,记住了这个名字,我笑道:“多谢公公刚才指教。”
那太监满脸堆欢,道:“玉公子客气了。”
时辰已经到了,大小官员鱼贯进宫。品级低的,就站在外面的台阶之上。石阶之外,就是手执斧钺的卫兵。依仗分明,黑压压一片人,竟然是寂静无声,连一声咳嗽也没有。那景象,竟然也颇为壮观。三呼万岁的声音响了起来,整个天地都似乎被震动了。
沐辰眼睛悄悄看着我,见我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由露出纳罕的神色。我在肚子里偷偷一笑,现代人见多了电视里的大场面,如果大惊小怪才是丢了现代人的脸!
又等候了片刻,前面传来太监的唱名声:“皇上宣科场舞弊案犯玉同尘进殿见驾——”
沐辰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点了点头,就迈步上了台阶。周围都是目不斜视的官员与卫兵,我的腿脖子,还是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
站在高大的殿门之外,我站定,镇定了一下。迈步进入门槛,目不斜视,上前三步,跪下:“小民玉同尘见驾。”
上方传来了威严的声音:“你就是玉同尘?”
很熟悉的声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回答:“小民正是。”
“好大的胆子——你是犯罪之人,怎么可以在皇上面前自称‘小民’?你应该自称‘罪民’?”
那是边上传来的一个声音。那是什么官员?
看样子,这个封建社会的殿堂,也不完全是皇帝的一言堂。至少,皇帝问话的时候,下面的官员也有插嘴的权利。
低头,声音却不低沉。我的声音淡淡的,稳定的:“小民无罪,自然不必自称罪民。”
“玉同尘,你好大的胆子!你身为贱民,却冒充良家子参与科考,如此大罪,怎么敢自称‘无罪’?”边上的声音,有些尖利。
我淡淡笑:“这位大人,小民曾经读尚书,其中有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子民,尚书之中,不曾将天下的百姓,分为三六九等。既然天下之人都是皇上的子民,小人踊跃科考,只望能为皇上效命,正是一片赤子之心,又哪里错了?既然无错,那又怎么可以自称罪民?”
“好尖利的牙齿,你这是在狡辩!”右边上另一个严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国法如山,妓女之子,生父来历不详者,名入另册!三代之内,不得参加科考!”
我身子微微一侧。“这位大人。生父不详之人,历史之上,并非只有小民一个。小民曾经读过《诗经》中的《大雅》篇,里面有这样一篇: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朗诵了一段,依然不抬头,声音里依然含着笑意,“这位大人,如果说父亲不详之人,就该名入另册的话,那么诗经之中这一篇,也该改写了,是也不是?”
诗经中的这一篇,讲述的是周氏族始祖后稷当年的发迹故事。这段话陈述的是后稷的传奇来历。父亲不详,据说是母亲踩了一个大脚印就怀孕生出来的。
周围一片静谧,我听见了有低低的抽冷气的声音!
居然拉出后稷来打比方?是的,后稷那个时代,确实是一个伦理混乱的时代。母系氏族社会里,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情形,屡见不鲜。说起来,后稷还有一堆上古时期的帝王神灵,基本上都属于这一类!
不过,在我之前,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后稷的情况,与青楼私生子的情况,居然可以并为同一类!用我的标准来判断,后稷,也是一个私生子!
一个是人人敬仰的上古先皇。另一个是人人都可以嘲笑可以践踏的下等贱民。而这两者,居然有相同之处——那就是:父亲都不详!
简简单单几句诗,竟然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却听见另一个官员的声音:“后稷那是神灵之子,岂能同你一介小民相提并论?”
“神灵之子?”我笑,“请问大人,这件事,除了后稷的母亲,还有谁知道?若是小民之母,也自称是感应神灵而生,请问大人相信与否?”
“果然是一个狂生!”上面御座之上,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居然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回皇上,小民不敢大逆不道。”我回答,声音依然很沉稳,“不过是就事论事,陈述事实罢了。”
“好一个就事论事,陈述事实!”皇帝的声音很响亮,但是听不出喜怒,“果然是好口才!连中延州三元,果然是才子!”
“连中延州三元”这话,却是让我怔了一怔,随即是一喜。皇帝这样说话,显然是承认了我在延州院试上取得的成绩!
原来,县试、府试、院试的第一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