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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入树林。那军官大叫大嚷的追来,突然间胁下一麻,咕咚
一声,栽倒在地。
令狐冲左足踏住他胸口,笑道:“你奶奶的,本事如此不
济,怎能行军打仗?”他在怀中一搜,掏了一只大信封出来,
上面盖有“兵部尚书大堂正印”的朱红大印,写着“告身”两
个大字。打开信封,抽了一张厚纸出来,却是兵部尚书的一
张委任令,写明委任河北沧州游击吴天德升任福建泉州府参
将,克日上任。令狐冲笑道:“原来是位参将大人,你便是吴
天德么?”
那军官给他踏住了动弹不得,一张脸皮胀得发紫,喝道:
“快放我起来,你……你……胆大妄为,侮辱朝廷命官,不……
不怕王法吗?”嘴里虽然吆喝,气势却已馁了。
令狐冲笑道:“老子没了盘缠,要借你的衣服去当一当。”
反掌在他头顶一拍,那军官登时晕去。
令狐冲迅速剥下他衣服,心想这人如此可恶,教他多受
些罪,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全身赤条条地一丝不挂。一
提他包袱重甸甸地,打开一看,竟有好几百两银子,还有三
只金元宝,心想:“这都是这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以物
归原主,只好让我吴天德参将大人拿来买酒喝了。”想着不禁
笑出声来,当下脱去衣衫,将那参将的军服、皮靴、腰刀、包
裹都换到了自己身上,撕烂自己衣衫,将他反手绑了,缚在
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了烂泥。转念一想,回身抽出单刀,将
他满脸虬髯都剃了下来,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怀中,笑道:“你
变成了小白脸,这可美得多啦!”
走到大路之上,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纵身上马,举鞭
一挥,喝道:“让开,让开,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吗?哈
哈,哈哈!”长声笑中,纵马南驰。
当晚来到余杭投店,掌柜的和店小二“军爷前,军爷
后”的,招呼得极是周到。令狐冲次晨向掌柜问明了去福建
的道路,赏了五钱银子,掌柜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
门外。令狐冲心想:“总算你们时运好,遇上了我这位冒牌参
将,要是真参将吴天德前来投宿,你们可有苦头吃了。”去店
铺买了面镜子,一瓶胶水,出城后来到荒僻处,对着镜子将
一根根胡子胶在脸上。这番细功夫花了大半个时辰,粘完后
对镜一照,满脸虬髯,蓬蓬松松,着实神气,不禁哈哈大笑。
一路向南,到金华府,处州府后,南方口音已和中州大
异,甚难听懂。好在人人见他是军官,都卷起了舌头跟他说
官话,也无甚难处。他一生手头从未有过这许多钱,喝起酒
来尽情畅怀,颇为自得其乐。
只是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不过逼入各处经脉之中,半分
也没驱出体外,时时突然间涌向丹田,令他头晕眼花,烦恶
欲呕。这时又多了黑白子的真气,比先前更加难熬。每当发
作,只得依照任我行在铁板上所刻的法门,将之驱离丹田。只
要异种真气一离丹田,立即精神奕奕,舒畅无比。如此每练
一次,自知功力便深了一层,却也是陷溺深了一层,好在总
是想到:“我这条命是捡来的。多活一日,便已多占了一分便
宜。”便即坦然。
这日午后,已入仙霞岭。山道崎岖,渐行渐高,岭上人
烟稀少。再行出二十余里后,始终没见到人家,已知贪着赶
路,错过了宿头。眼见天色已晚,于是采些野果裹腹。见悬
崖下有个小山洞,颇为干燥,不致有虫蚁所扰,便将马系在
树上,让其自行吃草,找些干草来铺在洞里,预备过夜。只
觉丹田中气血不舒,当即坐下行功。任我行所传的那神功每
多一次修习,便多受一次羁縻,越来越觉滋味无穷。直练了
一个更次,但觉全身舒泰,飘飘欲仙,直如身入云端一般。
他吐了口长气,站起身来,不由得苦笑,心想:“那日我
问任教主,他既有武功绝学的《葵花宝典》在手,何以还要
练这吸星大法,他不肯置答。此中情由,这时我却明白了。原
来这吸星大法一经修习,便再也无法罢手,”想到此处,不由
得暗暗心惊:“曾听师娘说过苗人养蛊之事,一养之后,纵然
明知其害,也已难以舍弃,若不放蛊害人,蛊虫便会反噬其
主。将来我可别成为养蛊的苗人才好。”
走出山洞,但见繁星满天,四下里虫声唧唧,忽听得山
道上有人行来,其时相距尚远,但他内功既强,耳音便亦及
遥,心念一动,当即过去将马缰放开了,在马臀上轻轻一拍,
那马缓缓走向山坳。
他隐身树后,过了好一会,听到山道上脚步声渐近,人
数着实不少,星光之下,见一行人均穿黑衣,其中一人腰缠
黄带,瞧装束是魔教中人,其余高高矮矮的共有三十余人,都
默不作声的随在其后。令狐冲心想:“他们此去向南入闽,莫
非和我华山派有关?难道是奉了任教主之命,去跟师父师娘
为难?”待一行人去远,便悄悄跟随。
行出数里,山路突然陡峭,两旁山峰笔立,中间留出一
条窄窄的山路,已是两人不能并肩而行。那三十余人排成一
字长蛇,向山道上爬去。令狐冲心道:“我如跟着上去,这些
人居高临下,只须有一人偶一回头,便见到了我。”于是闪入
草丛躲起,要等他们上了高坡,从南坡下去,这才追赶上去。
哪知这行人将到坡顶,突然散开,分别隐在山石之后,顷刻
之间,藏得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令狐冲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是:“他们已见到了我。”但
随即知道不是,寻思:“他们在此埋伏,要袭击上坡之人。是
了,此处地势绝佳,在此陡然发难,上坡之人势必难逃毒手。
他们要伏击的是谁?难道师父师娘他们北归之后,又有急事
要去福建?否则怎么会连夜赶路?今晚我又能和小师妹相会?”
一想到岳灵珊,登时全身皆热,悄悄在草丛中爬了开去,
直爬到远离山道,这才从乱石间飞奔下山,转了几个弯,回
头已望不见那高坡,再转到山道上向北而行。
他一路疾走,留神倾听对面是否有人过来,走出十余里
后,忽听得左侧山坡上有人斥道:“令狐冲这混帐东西,你还
要为他强辩!”
二十三伏击
黑夜之中,荒山之上,突然听到有人清清楚楚的叫出自
己姓名,令狐冲不禁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便是:“是师父他
们!”但这明明是女子声音,却不是师娘,更不是岳灵珊。跟
着又听得一个女子的话声,只是相隔既远,话声又低,听不
清说些甚么。令狐冲向山坡上望去,只见影影绰绰的站着三
四十人,心中一酸:“不知是谁在骂我?如果真是华山派一行,
小师妹听别人这般骂我,不知又如何说?”
当即矮身钻入了道旁灌木丛中,绕到那山坡之侧,弓腰
疾行,来到一株大树之后,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师伯,
令狐师兄行侠仗义……”只听得这半句话,脑海中便映出一
张俏丽清秀的脸蛋来,胸口微微一热,知道说话之人是恒山
派的小尼姑仪琳。他得知这些人是恒山派而不是华山派,大
为失望,心神一激动间,仪琳下面两句话便没听见。
只听先前那尖锐而苍老的声音怒道:“你小小年纪,却恁
地固执?难道华山派掌门岳先生的来信是假的?岳先生传书
天下,将令狐冲逐出了门墙,说他与魔教中人勾结,还能冤
枉他么?令狐冲以前救过你,他多半要凭着这一点点小恩小
惠,向咱们暗算下手……”
仪琳道:“师伯,那可不是小恩小惠,令狐师兄不顾自己
性命……”那苍老的声音喝道:“你还叫他令狐师兄?这人多
半是个工于心计的恶贼,装模作样,骗你们小孩子家。江湖
上人心鬼蜮,甚么狡猾伎俩都有。你们年轻人没见识,便容
易上当。”仪琳道:“师伯的吩咐,弟子怎敢不听?不过……
不过……令狐师……”底下个“兄”字终于没说出口,硬生
生的给忍住了。那老人问道:“不过怎样?”仪琳似乎甚为害
怕,不敢再说。
那老人道:“这次嵩山左盟主传来讯息,魔教大举入闽,
企图劫夺福州林家的《辟邪剑谱》。左盟主要五岳剑派一齐设
法拦阻,以免给这些妖魔歹徒夺到了剑谱,武功大进,五岳
剑派不免人人死无葬身之地。那福州姓林的孩子已投入岳先
生门下,剑谱若为华山派所得,自然再好没有。就怕魔教诡
计多端,再加上个华山派旧徒令狐冲,他熟知内情,咱们的
处境便十分不利了。掌门人既将这副重担放在我肩头,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