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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南斗真人好厉害!”
“是吧?只要南斗真人愿意出手,世界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哎呀,要发到我们这里来了,快快快,咱们上前一点!”那人拉扯着妇人和小童往前边挤。妇人很不情愿,正准备往后躲,却见那名少女伸出手,将一包药直直地递了过来。
妇人鬼使神差地接了,恍惚中,少女的面孔与上辈子那张胆小怯弱的脸重叠了。却原来只要跟了娘亲,许苗苗竟能活得这般好,她高高在上受人敬仰,像一尊神祇。而她呢,狼狈落魄,居无定所,活得比乞丐还不如。
妇人抱紧怀里的药,眼角不知不觉流下两行浊泪。方才与她搭话的人撞了撞她的肩膀,小声道:“我看你们娘俩似乎很需要接济,这样吧,你们把药给我,我付你们二两银子如何?”
妇人下意识地握紧药包,不舍出卖,瞥见儿子渴盼的目光,又不得不妥协:“好,我把药卖给你。”重活一世,她以为自己会过得很好,却原来她还是得依靠母亲的馈赠才能活下去。 ——
林淡在南斗山住了四十多年,等瑾亲王故去后便辞别众弟子,四处云游。又过了三十多年,她忽有所感,再次回到京城,在三清殿内入定。小皇帝已经驾崩,他的儿子,也就是刚继位的新帝,在朝臣地敦促下不得不亲自来南斗山拜见。
南斗真人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还为出生,所以他对这位传说中的仙长并没有多少敬畏,更不觉得她那些事迹都是真的。然而入了正殿,看清坐在蒲团上的人,他竟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一晃眼,七十多年过去了,这人按理来说已经一百多岁,然而她的面容还像瑾亲王留下的画卷那般年轻,丝毫未见岁月的痕迹。
“她,她是真是假!”新帝的嗓音微微发颤。
跪坐在林淡周围的道士们流着泪说道:“启禀皇上,师祖已经仙去了。”
“死了?”新帝眉头一皱,只感觉这是一场骗局。他一来,这人就死了,莫非是个假的?玄清观这是在搞什么鬼?还嫌他们的威望不够,想再制造一场神迹吗?
新帝十分不满,却又碍于玄清观的威名不好发作,只得捏着鼻子给这位林仙长举行国葬。七七四十九天的葬礼结束了,林淡死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分明处在盛夏时节,尸身却没有半点腐朽的迹象。
新帝每日都来她的遗体前瞻仰,心中的不屑和怀疑竟一点一点消散,最终变成了深深的敬畏。灵魂已去,肉身不腐,林仙长这是得道了吗?
林淡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在天空中疾行,手里握着一把流光溢彩的灵剑,内心满是难以抑制的悲伤和愤怒。排山倒海的杀意牵引着她,令她直直往前冲,而她剑尖所向竟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对方嘴角含着一丝血迹,法衣也破烂不堪,似乎受了重伤。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从旁观者的惊呼和怒斥中不难判断应该是林淡造成。
这一幕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似乎曾经经历过,又似乎已阔别许久。在这一瞬间,林淡的脑海中不断涌出许多记忆,苦的、甜的、喜的、怒的,千般滋味儿、万般感慨……
恍惚中,她察觉到手中的灵剑发出一阵低鸣,然后死死坠着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形往下拖拽。她刺向少女的这一剑不可避免地歪了,随之而来的是裹挟着烈焰罡风的狠狠一掌。
她倒飞出去,又重重摔落在地,狂喷了一口鲜血,手中的灵剑还在不断低鸣颤动 ,仿佛想挣脱她的掌控,朝袭击她的男人飞去。男人从半空飘落,把重伤的少女扯到自己身后,用锋利的剑尖指着林淡,冷冷开口:“我早已警告过你,不要动她!”
男人手中的剑与林淡手中的剑是一对,只不过大小和重量略有不同而已。双剑轻颤着发出共鸣,似要合并在一起。
林淡立刻伸出手,把急欲朝男人飞去的灵剑摁住。站在周围观战的人纷纷围拢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那少女伤得重不重,却无人关心林淡的安危,甚至还有几人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瞪视她。
林淡从乾坤戒中掏出一瓶丹药吞服,压下了体内翻腾的灵力,然后拎着剑走了,并未回答男子的话,更未曾多看他一眼。原以为她会歇斯底里、大吵大闹的众人看着她挺拔的背影,顿时愣在当场。
男人一手扶着少女,一手握着灵剑,眉头不禁皱了皱。
林淡遵照记忆回到自己的洞府,设下禁制,在脑海中呼唤:“系统,你还在吗?”
脑中安安静静,没有回音。
林淡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然后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系统果然消失了,那便好,她并不愿意回到当初那种被控制、被禁锢的生活,即便回到了结束任务前的最后一个世界,她依旧可以做自己。
当初她自以为得道,于是选择了渡劫,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并重新找回了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之后她才发现,即便登天梯未曾断裂,她也无法飞升,因为她参悟的无极道心并不完美,只是一种雏形罢了。那样脆弱的一颗心,并不足以为她挡住九天雷霆。
所谓无极便是无穷尽也,道之无穷,心之无穷,法之无穷。而她摒弃了喜怒哀乐,断绝了七情六欲,亲手把自己限制在了一个冰冷的框架里,那不是无极,而是心的禁锢。她爱也不敢爱,恨也不敢恨,放又不舍放,所以才会采用自我毁灭的手段结束了那一切。
然而她又是幸运的,当她把自己逼入绝境时,她忘掉了一切,重新学会了去爱,去恨,去拿,去放。她的心自由了,她的道自然而然就参悟了,于是她才会在最后一个小世界时频频陷入闭关的状态。
想爱便爱,想恨便恨,该舍的时候也能干脆利落地放开手,随它而去……林淡抬头望向虚空,嘴角笑容清浅,与此同时,她在洞府内又布下几重禁制,隔绝了外界的窥探,然后将全部修为和灵力凝成一柄刀,刺入腹中,直接把那颗浑圆的金丹劈成了两半。
鲜血从她的口角疯狂喷涌,金丹碎裂的痛苦几乎等同于灵魂撕裂,但她却仿佛全无所觉,非但没皱一下眉头,竟连嘴角的笑弧都没改变。碎了一颗大圆满的金丹,她又操纵灵气凝成的刀,顺着自己的脊椎狠狠划了一条血线,慢慢将那根好不容易修炼而成的剑骨抽了出来。
放置在她身旁的灵剑似有所感,终于不再搜寻方才那把灵剑的气息,而是对着林淡发出了哀鸣。
它绕着林淡不断飞舞,想阻止那柄灵气凝成的刀,却又无可奈何。林淡虽然废了自己的金丹,但她的道心却在刹那间获得圆满,所以这世间留存不多的灵气皆可被她使用。无论灵剑把灵刀打散多少次,下一瞬,它依然会冒出来,继续剥离剑骨。
少顷,一条鲜血淋漓的玉色脊骨摆放在林淡面前,她却看也不看,握住那柄灵剑,轻声说道:“我知你早已对我不满,今后你便自己去寻一个满意的主人吧。”话落并指一抹,将自己融入剑身的心尖血逼了出来,用一个宝瓶装好。
灵剑早已生了灵智,失去心尖血后品级也不会降低,只不过断了与林淡的联系而已。从今以后,它自由了,不会再被这个女人用以攻击主人的心上人。但是不知为何,它竟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林淡手中,璀璨宝光尽数收敛,仿佛变成了一把平凡的铁剑。但是林淡却知道,当它的品级达到天阶时,它会自动逼出她的心尖血,转投那个女人的怀抱。它甚至会在战场上忽然倒戈,狠狠刺穿她的心脏。
那时的她爱而不得,恨不由己,只能一次又一次去宣泄,去攻击,去伤害。她原以为无情无爱才是解脱,却到最后才发现,让一切尽数随风,还自己一个自由,才是最好的抉择。
这个世界的登天梯已断,天道也越来越微弱,她今后还能不能活着离开且是个未知数。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心是自由的,在哪里都一样。如今她舍了修为、舍了剑骨、舍了双生宝器,只想好好走自己的路。
这样想着,林淡便止不住地轻笑起来,然后掏出一粒大还丹吞服,令所有思绪沉入黑暗。那柄灵剑在她入定之后颤了颤,又发出低低的鸣响,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与此同时,正在帮少女处理伤口的男人心尖一痛,差点打翻手中的药瓶。
“大师兄,您怎么了?”少女娇娇怯怯地问了一句。
“无事,你好生歇着。”男人将几瓶珍贵的丹药交给少女,然后不顾她的挽留匆匆离开小院,朝林淡所在的山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