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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飞快走出大门,就见杜如烟已经等在马车上了,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过,双手一直在打颤,仿佛快要崩溃。林淡立刻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抚,坚定道:“我们先去看看你哥,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哭是没有用的,越是在这种危急时刻,越是要镇定,否则怎么想办法救人?”
杜如烟连忙抹掉眼泪,用力点头。只要有林淡在,她就不怕了。
孙伯一边赶车一边解释:“公子为了救大皇子,被倭寇射中一箭,箭头扎进左胸,与心脉近在咫尺。如今大皇子已把公子带回去救治,公子说想见见你们,让我把你们带过去。”说到最后,孙伯已是嗓音哽咽,难以为继。
杜如烟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唯独林淡最为镇定,徐徐道:“与心脉近在咫尺,也就是说未曾真正伤到心脉?人还有救,你们别着急,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好好好,我们不着急。有救的,肯定有救。”杜如烟慢慢恢复镇定,再去看林淡平静的侧脸,竟觉得安心很多。若是没有林淡,她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杜如松正指着自己胸前的箭矢,勉力开口:“大夫,林姑娘和我妹妹快要来了,烦请你把露在外面的箭身剪掉,再给我披一件外袍,我怕吓着她们。”
“剪掉了箭身,待会儿我怎么把箭头拔出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大夫摇头拒绝,表情有些愤怒。
大皇子红着眼眶说道:“若是能顺利把箭头拔出来,你就能活,你现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杜如松摇头苦笑,已然明白自己将面临什么。箭头本就带着倒钩,拔掉的时候必定会剐出一层血肉,而他的伤口与心脉只有半寸之隔,这一拔,心脏必定会破,人又哪里能活?除非大夫能不拔箭头,而是直接将它插入更深的地方,再刺破背后的皮肤,将它抽出。可是,这种操作手法难度却比拔出来更大,谁也无法保证在插箭的过程中能保持力度和双手的稳定。倘若力度时强时弱,双手左摇右晃,箭矢同样会在体内晃动,形成更大的伤口,只要稍微偏差一点,碰到心脉或是其它血管,同样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杜如松看向大皇子,表情十分自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不应该让如烟和林姑娘看见我这副模样。算了,你把她们送回去吧。我若是死了,求你好好照顾她们。”
大皇子咬牙道:“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管她们,所以你最好给我活着!人已经来了,还送回去干嘛,有她们在一旁看着,你舍得死吗?你给我振作起来!”
大夫不无遗憾地摇头:“若是这一箭力道能够再大一点,直接穿过杜公子的身体射出去,伤口就好处理得多。我观这一箭未曾伤到心脉,但我们若是硬要把箭头拔出来,反而会加速伤情的恶化。唉,老夫从医数十载,还未见过如此棘手的状况。这箭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难啊!”
杜如松想要摆手,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力气了,只能闭上眼睛苦笑:“那就留着它吧,等我见了如烟和林姑娘再说。”他原本不该把林淡找过来的,但在临死之前,他却那般渴望能再见她一面,渴望到只要一想起她,心脏就还能继续跳动。
他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罢了,且自私这一回吧,反正只有这最后一回了……
第100章 绣娘22
林淡和杜如烟匆匆赶到大皇子临时居住的府邸,刚进门就闻见了浓浓的血腥气。只见大皇子手臂和大腿等处裹着纱布,显然也受了伤,而杜如松正半躺在榻上,上身只披着一件外袍,敞开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支箭。
林淡脚步微微一顿,竟然有些不敢上前。这样的场景她分明从未见过,心底却涌现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很久以前,她似乎面对过同样的事情,而结局定然十分悲惨的,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抗拒,如此胆怯。
杜如烟慢她一步,却已经看清了屋内的情形,立刻就扑了过去,却只是跪在床边声嘶力竭地哭,完全不敢去碰触兄长。
杜如松红着眼眶,一字一句说道:“烟儿,你要坚强。日后哥哥不在了,你一定要听姨母和林姑娘的话。”
听见兄长的遗言,杜如烟哭得更加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哥哥,你不讲信用!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你发誓会好好照顾我,进军营的时候,你又发誓,说总有一天会把我带回去,会让我过好日子。你骗人!我不要回京城,我也不要好日子,我只要你活着!哥哥,现在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我们不愁吃,不愁穿,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行吗?哥,你别丢下我,我害怕,呜呜呜……”
杜如松闭上眼睛,满心都是无能为力。他何曾想死,他何曾不想与自己爱的人好好在一起?可老天爷不让,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夫见杜公子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显然是哀伤太过引起了心脉不稳,连忙劝说道:“快别哭了,你兄长的伤口离心脉太近,需要保持稳定的情绪。箭还没拔,他暂时不会有事。”
杜如烟立刻擦掉眼泪,连连保证:“我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哥哥你也别哭!”
杜如松看得心酸难耐,只能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
从恍惚的情绪中缓过来的林淡这才走上前,用沙哑的嗓音唤了一声杜公子。
杜如松立即睁开眼睛,近乎于贪婪地看着她,然后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林姑娘,日后你莫要再叫我杜公子,直接叫我如松可好?”
杜如烟低下头,咬住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哥哥还有没有以后,谁又知道?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后一个愿望了。
“好,”林淡点点头,似乎觉得这样不够礼尚往来,便又加了一句:“你可以唤我林淡。”
杜如松笑得越发轻快,一字一句勉力开口:“可我,想要叫你,淡儿,这样行吗?”
“行,你想叫什么都行。即便你要叫我淡淡,我也不反对。”林淡自然满口答应下来。此时此刻,不管杜如松提出怎样离谱的要求,她都会点头。
杜如松捂着胸口,很是艰难却又很是开怀地笑了。虽然林姑娘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幽默感,但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心情愉悦。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可爱极了,然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深陷。
然而,这份极度渴望的心情,他却永远无法对她诉诸于口。因为他已经没有能力去照顾她,说出来,除了平添她的烦恼,又能如何?
“淡儿,稍后,你让大皇子把关押在柴房的几个倭国女人交给你。她们精通倭国的缂丝技术,能织出比蜀锦更华美的布。你把她们带回去,好好学,日后把绣庄的生意做大。早晚有一天,你能把绣庄开到京城里去,亦能把林家撑起来……”
大皇子心弦微动,这才明白杜如松为何要坚持救那几个倭国女人,并冒着窝藏敌寇的风险把她们带出牢房,却原来都是为了他心爱的姑娘。
见杜如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越来越吃力,林淡连忙阻止:“你快别说了,赶紧躺下休息。”话落转头去看老大夫,问道:“大夫,他的伤到底怎样,能不能治?”
“能治,但是难。若是能纹丝不动、原模愿样地把这支箭,从他胸口这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和极稳的力道,穿透到那一边,并未曾伤到心脉,就还有的治。”
“还要再把箭头往里扎,直接穿透我哥的身体?就不能往外拔吗?”杜如烟完全不明白箭头的构造,所以问了一个傻问题。
老大夫拿出一支箭,指着三角形带弯钩的箭镞说道:“你看,这就是箭头的构造,若是往外拉,这些倒刺会死死扎进杜公子的肉里,拔掉的同时也等于在他体内挖一个血洞,原本还隔着寸许的心脉怕是保不住了。若是往里刺,就不会造成二次伤害,运气好的话还能避开骨头和血管。所以把箭穿透身体才是最可行的治疗方案,皮肉之伤我能治,心脉毁了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好。”
杜如烟这才明白兄长的处境,脊背的冷汗把春衫都湿透了。
“那就赶紧拔箭吧,总是让箭留在伤口里也不好。”林淡果决道。
大皇子早有此意,立刻开口:“我已派人去军中寻找力气大,双手稳,心态好的士兵过来。一旦找到人,我们就开始拔箭。”
他与杜如松本就是至交好友,又被他所救,侥幸保得一命,此时很难放平心态去为他拔箭。老大夫年事已高,也做不到,便只能求助外人。
“你们先出去吧,莫要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