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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达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半举着一只靴子,忙收敛在手,露出几分讪讪之色。
我头一回在这个老狐狸脸上瞧见这么一副神情。
不由又对来者产生了一种滔滔如江水般绵远不绝的敬佩感来。
能让老狐狸这般人物如此手足无措,仅仅是淡淡的一句话,这淡淡二字,此人应用的炉火纯青啊。
这汴州弹丸之地,果然藏龙卧虎。
细细打量,赫,还真是膀大腰圆好大一个和尚。
身形高壮,面盘方圆,光秃秃一脑壳锃光瓦亮,一身直裰打着半拉补丁,却难掩其虎目豹睛煞气腾腾,一挂硕大的佛珠挂在他粗壮肉圆的脖子上由细到粗,最大一颗足有婴儿拳头般大小。
唔,这位从头到脚圆润圆的如此有气势的和尚,我还是头回见着。
再瞧瞧令狐二父子,俱是一脸熟悉又敬畏的模样,我不由好奇,腰细窈窕的俩个文人怎么会和一位如此圆咕隆冬的大和尚认得的?
此反差,颇有些大。
我在打量对方,对方似乎也在打量我,目光一触,对方那海大一双眼,墨黑如夜,熠熠发光,冲着我点了点头。
我莫名觉得甚是熟络,不由自主也朝他点了点头。
这一来一去点头之后,令狐父子却不约而同陷入沉默,一时间没人开口。
门口又冒出个头来,王氏朝里头张望了下,瞧见我,喜上眉梢走了进来,热情的挽起我的手:“媳妇啊,这俩父子的业火没烧着你吧!”
哦?我愣了愣瞧着笑得非(霸…提供下载…)常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她道:“那就好那就好,走走走,让这爷俩继续干,咱们女人家就不做这池鱼了,走吧,咱娘俩好好聊聊去!”
不由分说拖着我就走。
“娘!”令狐彦唤了一声,老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怎么,怕我吃了你媳妇不成?搞定你家老子再说吧你!不然,我这金孙子可就没着落了!”
一边冲着我的肚子笑眯眯乐呵呵像个弥勒佛一样瞄了瞄。
瞄的我万分心颤。
假冒伪劣这种事,做不得,尤其是面对一个敢拿绣花鞋砸当朝宰相脑门的夫人。
我甚担心我的脑门。
只不过相对于我在担心,老夫人却是一脸慈祥,也不顾我频频回头求助的目光,大力将我从屋子里扯了出去,一边神秘兮兮凑近我耳朵安抚我:“乖媳妇,有非一大师在,这爷俩干不起来,莫担心你相公,这小子滑头着呢,吃不了亏的!”
说罢又暧昧的笑了笑:“媳妇对我家那只小狐狸可真是上心啊,好好好,真好!”
真好个毛!我其实一点也不担心他俩掐架好不好?我担心我自己的脑门啊……夫人您要不要那么大手劲哟喂!
事实上,王氏并不可怕,应该说,她相当的热情。
对于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以及肚子里的假娃表现出令我抓狂的热情。
我在令狐彦家过上了比在皇宫更颓废的养猪生活。
比起宇文岚对我饮食上的苛刻,王氏则是变着法的好肉好菜供,外带天天鸡汤鱼汤神马汤的三餐之外不定时上,吃得我十天之内,小肚子倒还真有了些“显怀”。
指不定再过几日,某人瞧见了就得嗤笑,我还真脑满肠肥了!
某人,大好光阴为何我又想起某人?
真正是太**的日子容易滋生邪念。
我的邪念就是我半生的孽债宇文岚吧。
今日艳阳高照,我刚吃了个肚圆溜溜的午饭,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晒着日头,迷瞪着眼,越发逍遥。
唉,这日子,比宫里头养猪的环境确实好多了啊。
“来来来,把这碗鱼汤喝了!”王氏热情的追过来又递过来一碗汤,如今我这汤汤水水每日也够管饱。
我瞧着那浓郁的奶白色鱼汤有些痛苦,不由道:“夫人,我这实在没个地了,能不喝嘛?”
王氏严肃认真的道:“不行,为了我老婆子的金孙子,媳妇啊,你也得委屈委屈喝了啊,乖,喝了再睡!”
我嘞了个去的我哪来金孙子哟!
万般无奈的接过鱼汤,小口撮着,一旁王氏喜气洋洋道:“嗯,多喝点,到了日子下奶也就顺利些了!”
我噗出一道数尺远的鱼汤,哗啦啦洒向不远处正好走过来的一个膀大腰圆的身躯。
“阿弥陀佛,洒家算准了今日有甘霖沐泽,多谢施主布施!”
我发觉这个非一和尚挺是神奇,在令狐家也是非(霸…提供下载…)常奇特,上下对这位甚是尊重,听说是一位修行中的大师,乃是令狐达的至交。
令狐彦似乎也非(霸…提供下载…)常敬重他。
王氏虽不懂禅道,但是因着也信佛,对于这个豪爽的大和尚亦很是亲切。
我左看右看没瞧出来,一个把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作为宗旨的游方和尚,哪一点,令一头老狐狸如此看重,以至于如今令狐达乡间野游,躬耕农田的隐逸生活里,总是和这个大和尚形影不离。
非一和尚不挂单在这里的哪个庙宇,直接就挂单在令狐家,令狐家吃肉喝酒也从来不亏待这个和尚。
每日这和尚除了吃酒喝肉外,大半时间不是陪着令狐达下棋,就是与令狐彦论道,我对此不甚感兴趣,不过倒也常见着此人。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令狐家人影响,这个人瞧着粗鲁蛮横,不像是个出家人,我却有种熟悉之感。
此人倒也风趣。
我这一口鱼汤喷过去,王氏不由哎呀一声:“大师傅没事吧,这父子俩今儿个也不知做什么去了不在家,您先坐坐,我让人去给你拿件换洗衣裳。”
非一稽首:“有劳!”
撩袍坐定,瞧着王氏离开,留了我与他,不由有些尴尬。
我这个人虽然如今不怎么讲究,奈何喷人家一脸倒也有些过意不去,坐直了身子矜持半晌,客客气气道:“大师傅刚才失礼了!”
“无妨无妨,不过应了谶罢了。”非一罢罢手,瞄了眼我手里的鱼汤:“此汤乃洒家晌午与老翁去河塘新鲜捞来的,可还鲜嫩?”
我瞧着非一目光灼灼的盯着我手中那碗鱼汤,一脸热情的模样,下意识点了点头:“哦,不错,鲜美的很,大师要不要尝尝?”
天可怜见,我不过随口客气一下,那非一却露出一脸欣喜,爽快的点头:“那敢情好,洒家正渴着呢!”
说罢毫不客气的从我这取过手里的鱼汤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我半张着嘴,嗫喏半晌,瞧他一脸餍足,不由脱口道:“大师也要下奶?”
说实话,我瞧这位果然狂禅,荤腥不忌,纯是开口调侃罢了。
但听得噗的一声,面上一凉,一股子鲜香浓郁的汤汁堪堪朝着我面门扑来。
“阿弥陀佛,礼尚往来,此乃甘霖雨露,施主莫怪!”
我淡定的抹了把脸,拿衣袖擦了擦滴水的下巴,瞧着对面一本正经的脸抽了抽嘴角:“好甘霖,大师口吐莲花,历练甘霖,不知道可否请教一二?”
非一稽首:“施主可是要问外头的事?”
聪明人做聪明事,一点即透是件幸福的事。
我点头:“大师可知道如今外头情形如何?”
“略知一二。”
我大喜,我如今被困在令狐家,虽然吃住无忧,可是王氏待我若金贵易碎的物件,这不能做,那不能行,问起外头事,她皆言妇道人家何必费这些心思,有什么大事,男人顶着,万事都无金孙子重要。
问令狐彦,这小子不是忙,就是敷衍,如今我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于是我忙问:“大师请讲。”
非一略略一沉吟,道:“东头王二麻子家老大添了丁总算是生了个大胖儿子准备下月十八大办一会酒席,西头赵顺子家俩儿子为分家时一只锅铲不够分刚闹上了里正家,下里村的老王头把邻居罗三告上了县衙听说是一只下蛋的母鸡跑他屋里下了两只蛋被罗三吃了可是他死不承认……”
“得得得得得!”我忙制止非一滔滔不绝的回答,道:“大师,我不是要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我要知道些大事。”
“大事?”非一状似认真的想了想,道:“大事倒也有几样!”他瞥了眼我精神一振的模样,慢条斯理道:“北州齐虎堂和十三堂把子在春风楼为花魁娘子争风吃醋打了一架据说一个断了条胳膊一个没了个耳朵可惜了这俩小白脸,南苑府出了个采花大盗专采那年岁上了三十的老花,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