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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慢走!”
英洛长呼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李秋虽长得秀美可疼,但到底李晏的死与周峥和她脱不了干系。目下他虽与周峥颇为亲善,但保不齐将来得知李晏过世的真相,非是史书所载乃李安射杀,乃是周峥与她造成的后果,那时这少年发起狠来可如何收场?
她只得凑出一副笑脸来,道:“殿下既不嫌下官府中简陋,那就请吧!………………星萝冬萝,你二人前去楚王殿下之前住过的院内,收拾一下让燕王殿下住!”
无论如何,这一夜算得上多事之夜。
英洛带了两婢女将李秋安顿妥当,自己再回鸣凤轩内去睡,将将入梦之际,再次被人从被窝里面揪起来。不过此次来揪之人并不曾与她客气,她连抱怨也不曾出口,便被人揪着亵衣领子拎放至冰凉的地面上,双脚甫一落地,她便猛然清醒,只见面前是一双皱得分辩不出性别的脸,脸上皱纹横生如沟壑山川,唯余一双浑浊的眸子泛着凶恶之气,声音极之嘶哑难听:“英将军可真是好胆色!啧啧,将楚王殿下打伤,居然不曾进宫请罪,在此高卧!老婆子佩服你!”
英洛眨巴一下眼睛,方才发现面前这张脸是女人,生得膀大腰圆,肚腹如怀胎五月的妇人,只将胸前双峰比成了小丘。但她老成这把年纪,怀孕大概不能,唯一的结论便是肥胖而生的肚腩。她被这老妇揪着,不过略高出这老妇一头,幸得双脚未曾离地,双手将胸前这老妇一双铁扇大掌抓住,笑道:“婆婆这半夜三更的闯进小女的卧房,不知意欲何为?”使力想掰开,方觉出这婆子臂力惊人。
那婆子似懂了她的意图,喋喋道:“元慈这小子果真没有说错,这丫头滑不丢手,又长着花言巧语的舌头,果真不好收拾!不过丫头,你还是乖乖跟我老婆子走吧,有你的好处!你若是胆敢反抗,看老婆子不拧断你的脖子!”
英洛暗暗叫苦,心知她不是说笑,拧断自己的脖子怕是易如反掌。只是不知道元慈是谁?她何时又得罪了这号人物?只得陪着笑道:“婆婆,容小女穿件衣服吧?这样衣衫不整出去,像什么样子?”
那老妇松了手,任她在屋内翻捡,找了件半旧的夹袄穿起来,头发不过略略用发带在脑后束了一束,正收拾着,只听得门外有人高叫:“洛洛……洛洛……”虽听着易柏的声音,但早失了往日镇定气度,由不得让她怀疑此人非是她认识的那个易柏。
那老妇冷哼一声:“早听说你这丫头风流!不过长了副好皮相,便勾得男人魂儿都没有了!寻常男子哪怕你娶来十个八个,谁还来管你?偏你没脸没皮,竟敢勾引楚王殿下,勾引不成竟恼羞成怒,将楚王殿下打伤!打谅楚王殿下无依无靠,少不得从了你不成?万幸陛下回来了!……哎哟喂,这男人是你的夫婿?长得倒是标致,可惜择妻不带眼睛!”
原来是易柏冲破门外防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星萝与冬萝。他进门之后眼风一扫,迟疑道:“未知婆婆哪何称呼?门外禁军林立,不知道我这妻主所犯所罪?劳婆婆深夜前来抓这一趟差?”
“老婆子姓言,这位公子生成的好模样,依老婆子所言,不如早点讨得一纸休书自行离去。你家这位妻主生得太不牢靠,偏生成个惹祸的风流性子,陛下头日登基便被她气得雷霆震怒,跟着这样妻主,怕是你的脑袋也不太保险!”
易柏绽出一个苦笑来:“言婆婆所言甚是!但既是跟了这祸胎,一时半会要离开也怕不能。只是婆婆今夜前来造访,要将晚辈的妻主带往何方?”
言婆森森一笑:“自然是天牢了!伤了楚王殿下,难不成会被老婆子带进宫去好吃好喝招待?”
英洛困意未消,也不将这事当作一回事,催促道:“言婆婆,不然您老快点!到了天牢我还可以睡一觉,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大哥稍安勿躁,我不过去去就回!你接着回去睡吧!”
但听得易柏怒道:“混帐!你以为天牢是你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的地方?婆婆开恩,我这妻主天真不解世情,不如让晚辈陪着她一起前往,如何?”
英洛从不见易柏生气,此时竟不能够想出几句话来宽慰他,不免怔在了当地,但听言婆道:“老婆子活了一大把年纪,倒没见过抢着去住天牢的!你既是不嫌天牢里面睡觉硌得慌,那就一同前往好了!”
挥挥手,便有军士前来,道声:“将军得罪了!”将她夫妇两个锁了,引着往外而去。此时不过定昏,天上满月不过缺了浅浅一缕,月色如霜,但见府内仆人纷纷立于一旁,只是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夏友今夜宿在了药铺,英氏父子与周峥皆在宫内赴宴还未回归,华彻早已离去,府中现下唯有燕婉能收羁仆从。她虽惊慌,到底见过些世面,只是站在禁卫军防护之外,远远扬声道:“洛洛,这是怎么回事?”
英洛亦高声回她:“姨母不必挂心?不过是误会一场,过得两日我就回来了,府中就劳你照看了!父亲与峥哥哥回来以后你务必劝他耐心等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不过换来一旁言婆一声冷笑。
莫失莫忘(二)
长长的青石甬道内,两旁森森木栅门里,衣衫褴褛的囚犯或坐或卧,或声嘶力竭徒劳挣扎,更有血肉模糊之徒不知生死踡缩在一堆稻草里,昏暗的灯光暗影憧憧,人间惨象,莫过于此。
牢头初初打开牢门,虽不识易柏,但英洛却是认识的,见她身披枷锁不禁一愣,碍着言婆不好多说什么,唯有恭敬请言婆将她二人带进牢去。
英洛久在官场,却对这位手可通天的言婆全无印象。其实说起来,这位言婆却是宫中三品女官,历三朝而专掌刑罚,寻常宫人见了她莫不是战战兢兢,便是宫中侍君贵君也惧她三分。盛传言嬷嬷最是铁面无私,牢头不免忖度:今日能劳动言嬷嬷送英将军进天牢,这位将军恐怕命不久矣!一面偷眼去观这位从六品小吏爬上去的重臣,但见她虽入天牢,然行止有仪。不过看见她身旁那位俊逸尔雅身如修竹的男子略微皱了皱眉,眉间便浮上一抹忧色,轻声问:“易大哥可是觉得不适?”将枷锁在颈间轻挪了一下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住不惯这种地方的!”
男子听得她这样言语,淡淡看她一眼,冷冷道:“难道还有人住得惯天牢不成?左不过是个无可奈何罢了!”
牢头见这男子凉凉一眼,那名震大周的女将立时收了诸样小动作,规矩之极,不由在心内暗暗诧异:能让这位浑名叫“罗刹英”的女将生出些许惧意来,这男子不简单!
展眼之间已到了牢房门口,他手中一大串锁匙发出清脆相击之声,寻出其中一枚将牢门打开。那牢门将将一成年人能弯腰进去,她二人身披重枷,自然无法进去,言婆上前开了枷,方将这二人推进门去,锁了。
英洛立在牢内捏捏手腕扭扭脖子,暗道果然睡久了会闲出病来,越过舒适安逸的生活越容易生出惰意来。不过就是几个月不曾劳动,披枷走了这一段路肩膊便酸麻兼且疼痛不堪。她扭头见易柏立在当地,只以目测墙角那堆稻草,修眉拧在一处,一望而知情绪不悦。他掸掸身上月白色长袍,竟无从落坐的样子,英洛不由掩口而笑,大大打了个呵欠,道:“可困死我了!折腾了一个晚上都没得睡!大哥要不先站会儿,我可要睡了!”说罢几乎是向着墙角稻草扑过去。
“等等!”易柏出声阻止,大步而上,英洛私以为他要跟自己抢这稻草堆,不由急道:“那是我睡的地儿!”但见他头也不回,几步上前将那稻草抱了一捆起来,随意抖抖再放下,便有一只老鼠吱儿一声,从那稻草之中溜了出来,只吓得英洛“呀…………………”的一声,扭头便跑,攀着牢门之上的木栅栏脚不落地,形状无异于灵猴攀树!…………………………迄今为止,这是仅有的能让她生出惧意的物种来。
这牢内空旷兼且昏暗,内中空气沉闷馊臭发霉难闻,他却朗声而笑,招来旁边牢房内沉睡的犯人的不满,他亦不肯顾忌,道:“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手下不停,却是将那堆稻草逐一抖遍,再抖出一二三只老鼠抱头鼠窜,只吓得英洛几乎攀上了牢门顶,他回头招呼道:“过来!”
英洛见那些老鼠奔逃之际头也不回早窜进了隔壁的牢房,心下甚慰,面上却有窘意,终究从牢门上跳下来,蹭了过去,但见那人盘膝落坐,笑容虽有讽意,到底带了一份怜惜之色,拍拍自己大腿,道:“过来睡吧!”
难道是要她枕在他腿上安睡?这人何时有过体贴的心肠了?
她心内虽疑惑万分,但既然他平白予她这个方便,自己何不先图了眼前舒适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