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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眼下局势,那夜他与这丫头,还有夏友三人商议出这李代桃僵之计,不过是为着李晏这一年之中新提拨的朝臣,若能将这帮人或安抚或打压下去,便可稳住目前局势。
一盘棋毕,二人告辞。
李晏虽心下暗恨,但此际却只盼这二人一时三刻别走,这几日一室枯寂幽凉当真难捱。当下笑道:“爱卿不同朕再下一盘么?胜负未分!”
英洛从容站起来,笑道:“我这个做‘母皇’的,总要去关心一下皇长子的课业吧?还有一堆奏折待批,哪能整日陪着陛下呢?陛下操劳过甚,还是歇息了吧?”面目恳切,将李晏往常对她的那一套学了个十足,温雅的话句句戳得这位被囚的女帝心窝子生疼,只感觉有几十只金针同时扎下来,那种痛楚,当真难耐。
李晏面上却还要挂上笑来,颔首为礼:“那朕就多谢爱卿如此疼皇长子了!真是秋儿之福啊!”
“陛下客气啦!为臣定当将皇长子视为已出!……………………对了,瞧臣这记性,臣家里那位啊,咳,这事说来真是惭愧,”她忽的扭怩道:“就是臣的二夫郎,精通医理的那一位,这几日据说研制出一种药,名叫霜红的,非要闹着让臣找一个试药之人给他,臣听说这药寻常人吃了会得三皇女那种痴傻之症,我却是哪里去给他寻这样一个愿意试药的人呢?”目光幽冷,却是看定了李晏。
李晏只觉后背汗出如浆,笑容皆凝固到了脸上,挖空心思想了一回,道:“这还不容易,爱卿看朝中哪位大臣不顺眼就赐给他吃!”
“好主意!”英洛附掌,忽的笑意盎然,绽出绝美的笑来,道:“峥哥哥,你说可好?陛下这主意可太妙啦!咱们这就去想想,看谁不顺眼,就赐他这药吃罢!一粒下去,我看他还敢不听话!”虽语调轻柔,分明带着绝顶的恨意。
周峥心内抽痛,冷冷一眼递将过去,如宝刀出鞘,杀意突起,李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她这句话,无异揭了他夫妇二人心中的伤疤,为人之君王,视群臣如蝼蚁,二人怎能忘记?英洛剩下这九年多的时间,恰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英洛最不能见周峥与夏友痛惜的眼神,每每此时她心中歉疚愧悔,诸般情绪杂生,实不能心安。况在罪魁祸道面前,又怎能示弱?软软将半个身子偎上去,抱着周峥右臂,吃吃娇笑:“峥哥哥,春宵苦短!我还从没试过在皇帝的龙塌之上……”
周峥将目光扯回来,但见她是从所未见的娇媚,亦是心下歉疚………………这丫头好强到如斯地步,怎么能见心爱的人对自己露出痛惜的眼神呢?更兼着她那句“春宵苦短……”不由分了注意力过去,哑然失笑,面上凌厉的神色渐柔,爱恋的摸摸她的头顶,道:“你这丫头,还有谁有这熊心豹子胆?”
李晏只见二人相依相偎,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温柔缱绻,离了密室而去。
是夜,二人在龙榻之上极尽缠绵。却有彤史黄门侍卫若干,皆被英洛斥走,良宵苦短!
兴庆宫之变
燕王李秋今年九岁,生得粉雕玉琢般秀美可疼,不过连日来被女帝带在身边上朝,商讨国策,便是批阅奏折之时莫不要他代笔,早已是困倦不堪。他今日快五更天被近侍拉起来,双目紧阖,口中喃喃:“再让我睡会儿嘛……再睡会儿嘛!”
徐侍君见他困倦的可怜可爱,将朝服一件件套上去,柔声道:“秋儿,再过一会儿你母皇便要上朝了,误了早朝可不好!你母皇膝下只得你这一位皇子,既要着意栽培,你可不许懈怠了!”
李秋强忍着困意睁开了灵动的眸子,苦着小脸道:“父君,母皇春秋正盛,以后还会生妹妹,为什么整日要将我带在身边学治国的道理?”
徐侍君边叹息边接过近侍递来的面巾,将李秋那张小脸严严罩在下面,细心拭擦,轻声犹疑道:“这个,父君也不知道。秋儿啊,你近日常随着你母皇身边走动,可知她与那平狄将军……………………”忽然省起这种事情,如何跟小孩子说得?不过是问至一半,终是没有勇气问下去。
徐侍君门户颇低,父亲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李晏年少冶游所遇,见得他青春正好,打听了门户,临走之时不过费了几句口舌与五百两银子,便被父母许了给她。李晏初时觉得他乖巧听话,也曾疼宠过一阵子。他那时候少年迷梦正酣,后来才明白,不过是当作小猫小狗一般的疼宠罢了,哪里值得太女殿下为他生得一儿半女呢?及止华阳公子入府,皇太孙李秋出生,他心中朦胧觉得自己一生将缺失这种情份,其实是件极为残忍的事情。哪知后来华阳公子殁,还是太女的李晏将李秋交予他抚养…………………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他本是温柔敦厚之人,因之,自李秋来到自己身边至今,他无不是温柔相待。李秋也是个灵透的孩子,这位养父的一片心意他又岂会不懂,这会子见他将面巾从自己脸上取下来之后,愀然不乐,一时口快,道:“父君别担心,今日下朝之后,秋儿就将母皇拖来父君处!”
徐侍君落寞一笑,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将他交到贴身近侍手上,催促他快去上朝。
这一日,是九月初一,与每一个上朝的日子都并无不同。徐侍君倚门而盼,眼见着李秋老老实实随同近侍前往兴庆宫。而宫门外,有大臣陆陆续续前来。
朝天阙,帝早朝。
小黄门清亮尖利的噪音宣毕,群臣叩首再叩首,户部尚书越队而出,就今秋赋役与百官俸禄支给量侃侃而谈,殿内众人昏昏欲睡,不过一刻,突听得宝座之上一声惨呼,众臣不免吓了老大一跳,皆忘了直视天颜这条重罪,抬头去看是,却见女帝一头从宝座上栽了下来,全无仪态,不住在地上打滚,眼见沿着金座阶梯骨碌碌滚了下来,展眼躺倒在大殿之上,却并无要停歇的意思,仍是不住翻滚。
群臣队列一早乱了,七嘴八舌道:“陛下……陛下……太医……………宣太医……………”
碍着天子之尊,却无人敢上前将她压制,使她安静下来。唯李晏近侍有胆上前,压着不住翻滚挣扎的凤体,哪知女帝疼痛之下一把便将他摔了过去,旁边燕王李秋被这突生变故惊得忍不住放声大哭,不住口道:“母皇……母皇……”
朝臣之中有女官者,此时方有胆上前,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将女帝压制住,见她凤目尽赤,全身骨头犹在作响一般,情状着实骇人,不过尚有呼吸之声,拼尽全力道:“秋儿……秋儿……”
一旁大臣将燕王推至她面前,急道:“陛下,燕王殿下就在你面前!”
但听得那气虚力竭的人拼尽了最后一口气道:“朕……朕若有何不测,就传位于秋儿为帝,平狄将军周峥辅政,尔等不可抗旨!”
群臣之中已有善察颜观色的,当下垂泪跪泣:“陛下春秋正盛,太医马上就到,定会为陛下诊治清楚!”
平狄将军周峥亦郑重叩首:“陛下,臣万万担不起陛下重托!还望陛下养顾好凤体,及早主政!”
大殿之上乱哄哄一团,突听得门外侍卫高呼:“太医院太医到!”
女帝已经疼得几经晕厥,非常时期,并无人宣便已听得脚步匆匆,太医院正带着一干在值太医匆忙奔来,更有近侍已抬来软塌,将女帝放置,从侧门抬往偏殿看诊。
李秋面上挂着珠泪,泣道:“太傅………………”被周峥伸手握住了小手,随同太医一同前往偏殿,其余大臣皆侍立大殿耐心等候。
宣熙元年九月初一早朝,女帝凤体生恙,缠绵病榻,太医院国手束手无策,国不可一日无主,女帝自知时日不久,次日,禅位于九岁的皇长子李秋,是为兴庆宫之变,年号沿用。
后人评议帝位更迭,不免要说,燕王李秋乃大周朝第一代男帝,即位之时尚在稚龄, 一等忠勇候平狄将军周峥辅佐监国,实为天下之幸!
九月初二日晚,英洛正在床上沉睡,忽有内侍轻声来报:“太上皇,皇上来了!”
她微微抬首,道:“宣!”
便见李秋身着燕王服色,身旁跟着周峥,缓缓而来。由于时间紧迫,皇帝朝服与各色便服还未完成,他唯有沿用旧饰。欲跪倒行礼之时,听得龙榻之上的人虚弱道:“皇儿快快起来!”
李秋仍是俯身下去,礼毕,方快步过去,爬在龙榻之上,微蹙着眉嚷嚷:“母皇,父君说礼不可废,皇儿就算成了皇帝,也不能不顾礼节!母皇,你快快好起来吧,等你好了,还是你做皇帝!”
英洛抿嘴而笑:“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大周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母皇好好守护!”
李秋虽不甘愿,到底点头:“孩儿照母皇说的做就是了!母皇,等你身体好点了,就去看父君好不好?”狡黠双眸连连转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