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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的英南不无担忧道:“老爷,照大姑爷这说法,明日便有灭族大祸,亏你也笑得出来!”
英田边走边道:“这事峥儿既然能说得出,且是他一手操纵,要他收拾烂摊子想来不难。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睡一觉罢!”
屋内这会儿的光景,却是眼见英洛越来越心虚,若非胸口痛得厉害,不良于行,怕是早撒腿跑了。一旁夏友还要添油加醋:“大哥你不知道,自你走了之后,这丫头便不服管束。那日让易大公子脸面扫地之后,她还知道害怕,竟然不肯回家,赖在爹爹这里一夜,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还是华彻告诉我的!”
周峥气不打一处来,难得二人携手将这可恶的丫头收捡一番,将严严捂在被中的脑袋拉了出来,身上虽不能挨打,这脑袋之上还有块好地方………………蒲扇大掌揪着那秀巧如玉的耳朵,狠狠撕下去,被中之人哀号一声,奉上一张垂头丧气的脸来,双目泛红,几乎要哭出来。
她素来不哭,便是性命攸关亦不见她泪盈于睫,这举动可吓坏了二人,夏友先忍不住了,连连摆手,道:“大哥,开个玩笑罢了,哪还兴真动手啊!在这里在这里!”说着将个荷包扔了过去。
周峥亦松了手,将荷包左看右看,凉凉道:“这事跟荷包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大哥莫恼,听我细讲。这傻丫头被人暗算,下了药。这荷包内的药本是我给装的,镇定安神,哪知道被人下了药,这才……这才有了那事……”
“当真?”周峥还要问清楚。
“当真!这丫头又不懂药理,难道还是她自己配的不成?”夏友连连点头,见被中的她双目通红,珠泪欲滴的人儿亦连连附和:“真的真的!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做成了那事……”简直难以启齿!
周峥将那荷包扔过去,上前摸摸英洛被撕红的耳朵,柔声道:“还疼吗?”
那人忒也不争气,早不哭晚不哭,偏在周峥温柔之际,珠泪儿滚滚不绝,哭了。
假作真时
八月二十日,英洛一步步缓缓而上,向着丹樨之上的雕龙金漆镶钻宝座而去。兴庆宫大殿之上,群臣肃穆,等得她坐在那宝座之上,齐齐下跪,山呼万岁。她居高临下,只见许多平日熟悉的面孔皆垂下了脑袋,周峥与老爹的身影给淹没在一众跪倒的文臣武将里面,但是还是分辩的清他们所处的位置。
小黄门清亮的嗓音将头道圣旨宣罢,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无他,这道圣旨将二皇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道她“结党营私,意图篡权夺位,暗握京城防务”云云。一石激起千层浪,英洛只闻得殿内众人交头接耳,示意小黄门接着宣第二道旨意。
这小黄门历来乖觉, 乃李晏身边近侍最为得宠之一,此际扬声宣来,这第二道旨却是将常氏一族贬为庶人,大力查证常氏一族贪脏枉法之事,近日更协同二皇女谋逆专权,本应灭其九族以示惩处,但念宫内常贵君之慈蔼心肠,从轻处罚,除首犯重处,余众流放漠北荒蛮之地。
新帝登基未满一年,大周朝两大家族便转眼土崩瓦解,朝中重臣皆相顾失色,此所谓兔死狐悲也。
英洛在那张宝座之下坐了一上午,只感觉胸口钝痛,堂下争执不休,却是李晏提拨的年轻新贵,往常亦是气焰嚣张,今日英洛窃坐上位,只觉烦恼不堪,随便找些名目,将那些人打压。更有巧言令色之徒苦思良久,不明白这朝政风向几时改换?女帝心思常心难测,更觉惶惶不可终日。
下朝之时,平狄将军依然留守宫中。前日他得女帝旨意,带领禁军将二皇女李安一常铲除,不过在英府滞留一日夜,昨晚趁着夜色亦回宫。
今日朝罢,旁人看来,女帝召他随侍左右,却见他难得面色欣愉,怡然而往。二人行至御花园,窥得左右无人,却听得那李晏面容的女子娇嗔道:“可困死我了,真不明白李晏平日在上面怎么坐的?那椅子硌得慌,还不如府里的椅子?!”
平狄将军柔情凝注,道:“洛洛,你难得不觉得那宝座诱人?没有继续坐下去的打算?”
面前顶着李晏面容的女子确是英洛,面上那张皮,却是夏友的杰作,不过一日夜,他便紧急赶了出来,趁着夜色,周峥将英洛带进了宫中,假作李晏,她二人身量相仿,有这人皮面具,一时半刻倒也无人发现。
至于真正的李晏,自那夜周铮下令封锁皇宫,便被禁在了一处背僻无人之处。
身着天子冠冕的女子惨白着一张脸,道:“峥哥哥,你还是快快想想办法,将我从那位子上替换下来罢!头上戴着这劳什子,可累死我了!”
自成婚以来,难得她作小儿女状撒娇,他虽一时有些诧异,到底也颇受用,不住点头:“等局势稳定下来,我定然找人将你替换下来!你的胸口还疼得厉害吗?”
见她虚弱的点点头,他上前将她扶坐在一旁亭子的石凳之上,将头上冠冕取了下来,随手掷于石桌之上,将她抱在怀中,向着寝殿而去。
及后,宫中一时流言纷纷,皆言女帝恩宠忠勇候周峥, 二人同食同寝。周峥身为人夫,盘桓宫中,更惑诱女帝,令英府蒙尘。而征西将军皆因英府一役,身受重伤,兼之忠勇候朝秦暮楚,气恼加身,不免病入沉疴,命在朝夕。
而女帝寝宫之内,龙床之下,却有四方密室,布置简雅舒适,夜明珠将四壁照得透亮。更为惊奇的是,一张桌子之上两女对弈,除了一女身旁的平狄将军周峥之外,室中更无旁人。此时若有旁人,必将吓得一大跳…………………对弈的两女子面色肌肤无不相同,远看便如双生,近看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其中一女子笑道:“爱卿这几日替朕上朝,有何感想?”
周峥身旁的女子毫不客气:“宝座太硬,不舒服,朝臣够多,太聒噪!”
另一女子笑得打跌,啪一声将手中棋子按下去,看似成竹在胸,一旁周峥难免眉毛抽搐,她一眼瞪过去:“周将军,你可不许偏帮你家妻主啊!
显然英洛与她棋力相当,这等走法还看不出输赢来,她紧接着随意按下去一枚棋子,一旁周峥眉毛再次抽搐,碍于观棋不语真君子这条俗语,对棋盘上这等争斗只觉不忍卒睹,唯有转头去看一旁壁上明珠,以打发这苦熬的日子。
这二人皆不通棋理。李晏镇日枯坐密室无聊,难得英洛下去之时,盼着这二人带消遣之物。她自小备位东宫,本性焦躁,便是娱乐亦只学户外运动之术,如骑马狩猎打马球之灰,其余皆学相谋之术。便是当日争帝位之时,逼死先帝兰贵君,将亲妹李岚逼疯,还未满一年,防着各路世家豪门,其中尤以华氏与南方的兰氏为最。华氏虽除,但南方的兰氏矗立多年,非一时一刻能办得到,其中心力交瘁,哪觅得静坐消闲之日?英洛两世里加起来,亦未有这闲情来学些消遣之物。
素常二人见面,皆有礼有节,一如壮猫一如鼠,今时今日,一为阶下囚,一为假凤帝,英洛可谓将往日闲气尽数挣回。她自为礼部尚书家千金小姐,李晏皇家礼仪未失,二人总不至于如一般田间地头赤身露体的汉子般厮打起来,刀光剑影不过藏在这方寸之盘,得周峥指点棋艺,方初窥门道,便唇枪舌剑斗了起来。
李晏将手中棋子按下去,道:“你可别指望朕给你解药…………………朕也没有!”
英洛眼皮都未曾抬,紧接着按下一枚棋子:“皇帝陛下,你最亲爱的二妹成了篡权谋国的野心家,此时大概逃命在……峥哥哥,暗线传来的消息,二皇女逃到哪了?”
李晏手中棋子乒一声掉落棋盘之上,砸中了另一枚棋子,致使两枚棋子皆移了位,周峥一旁柔声道:“二皇女此时到了洛阳附近了,昨夜里宿在一间破庙里,今日易了容,带着皇女夫去城中求医了……”
英洛边将李晏砸中的那枚棋子移回原位,边漫不经心道:“陛下,虽然为臣棋艺不精,可您也专心着点呐!”
李晏面色青败,到底强撑着一口气,笑道:“是朕疏忽了,贤伉俪情深若此……”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疏忽的,怕不是这盘棋。
英洛近日面皮有渐厚的趋势,反手将周峥拖过来,十指紧扣,媚声道:“可不嘛?我可离不开峥哥哥,谁若是觊觎我的峥哥哥啊,我可饶不了她!”
李晏面上越发难看,狠狠将手中一枚棋子按下去,连棋盘亦为之一动。周峥心内暗笑,这丫头,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不过,这话听来着实叫人欢喜。
至于眼下局势,那夜他与这丫头,还有夏友三人商议出这李代桃僵之计,不过是为着李晏这一年之中新提拨的朝臣,若能将这帮人或安抚或打压下去,便可稳住目前局势。
一盘棋毕,二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