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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高重保端着药碗儿奉到静嘉跟前儿,静嘉自然也不好多拿乔,她一仰脖就把药喝了干净,嘴里苦味泛开,从舌尖儿涩到舌根儿,她情不自禁皱起眉。
正这个时候,她忽闻外间儿传来岳以承一声怒斥,“你再跟朕说一遍,人是怎么没的!”
外面回话的人好似很是诺诺,静嘉只听得到一阵含糊的低语,而不过片刻,岳以承便一甩帘儿,大步迈了进来。
他一手攥住了静嘉的腕子,发了狠力将她从床榻上拽了起来,“你知道吗,孙毓慎跑了。”
静嘉心里一颤,霎时间,好似炸开了一个礼花,满心窝都是抑仄不住的喜意。她救不了毓慎并不代表她盼着毓慎死,他能逃出生天,静嘉比自己躲过了岳以承的禁锢还要激动。
岳以承压抑着极大的怒火,似笑非笑地盯着静嘉,“朕让人去追了,追不到算他走运,朕让他一家子替他去死,追得到算朕走运,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朕心头之恨。”
“你不能食言!”静嘉反过手来去握岳以承的衣袖,她指尖上蓄了一小截指甲,用力的时候直扣陷进岳以承衣袂上的绣纹,“你答应我的,留孙家一家子的性命!”
岳以承抠开了静嘉的手,将她往床上用力一搡,“朕还怀疑你和孙毓慎早有串通……若不是先前扣着他一大家子人口,他是不是早就跑了?枉费朕以为他是个坦荡君子,敢做敢当!”
静嘉用手拽着床褥才坐稳,顾不得头晕眼花,挺直了腰板儿讽道:“就算毓慎是伪君子,也比不过你这个真小人!”
岳以承闻言,不怒反笑,他信自坐在了静嘉床沿,一捞手便将静嘉够到了自己跟前儿,“倪静嘉,你用不着激朕,朕要是被你一两句话就左右了,那这个皇位朕拱手让给朕的二弟,朕现在回乾清宫,你老老实实地呆着,等孙毓慎逮回来,朕让你看着他死。”
看着静嘉的脸又白了一分,岳以承嘴角的笑不由得僵了僵,怕自己的情绪在静嘉跟前儿暴露太多,岳以承没再犹豫,起身便往外去,正逢胡太医拎了药箱进来,见着岳以承忙不迭行礼。
岳以承顾不上看他,只撂下了一句嘱咐:“二小姐若是有个万一,你就准备陪葬吧。”
胡太医心里倒是没什么想头,表面儿却依旧战战兢兢的应是。直到送走了岳以承,胡太医方挑帘儿端着笑脸去给静嘉把脉。
因祈祥殿里俱是皇帝的耳目,胡太医不好和静嘉多说什么,唯有始终保持着喜滋滋的笑脸,希望能宽解静嘉一二。静嘉只觉得今日胡太医神色不大一样,可见惯了他的笑,也品不出哪里有异常。静嘉凝眉看了一阵,便偏开眼神,静下心来歇着。
胡太医见静嘉无动于衷,只能一叹,起身去给她开方子。
折磨
岳以承这一走,足足有十日没有再来过延褀宫,静嘉知道,她这一次才是实打实的被软禁起来。除了胡太医每日午晌后会来请一回脉,偌大的延褀宫好似一个精雕细琢的金丝笼,外人进不来,静嘉也出不去。
绿玉雪桂被发遣回了家,唯有不苟言笑的女官郁安,镇日里寸步不离地守着静嘉。静嘉平时不开口,郁安也就沉默地陪着她,决不主动搭茬儿。可若静嘉与她说话,郁安却总能滴水不漏地答上来,都是官样儿的话,没什么大错,却也不会让静嘉有再往下谈的意思。
静嘉有几次说想见静娴,郁安回回都是一模一样的答案——“皇上没发话,奴婢不敢擅作主张。”静嘉知晓她有她的为难,可心里到底是不痛快的。她眼神往祈祥殿里一扫,挑了几样儿看似贵重的玉器便往地上砸。
可郁安却是沉得住气,不论静嘉怎么闹,她只管领着一屋子人痛快利索地跪下求饶,静嘉不叫起,几个人跪得身板都不带摇一摇的。
静嘉见目的达不到,也懒得使小性子,除了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再无旁的办法。
自己向外面传不出消息,外面的消息自然而然也进不来。
那一日得知毓慎逃了,静嘉便是忍不住替他担心。诏狱那样的地方,从来只听说死人横着抬出来,断断没有活人自己逃出去的。岳以承囫囵一句“孙毓慎逃了”,静嘉脑海里便是蹁跹无数的念头。
他是拼了命地杀出一条血路,还是有人前后接应金蝉脱壳?
出了诏狱,丢下爹娘,孙毓慎到底也是受了诗书教育的状元郎,岳以承若是以人命威胁,他又能如何?再加之毓慎手无缚鸡之力,京城里的官员人人自危,他能往哪逃?出京去寻王爷?还是大隐隐于朝?
静嘉连梦里都是倒在血泊中的毓慎,他不得安全,她便难得安宁。
过去静嘉总听说,上帝给一个人关上一扇门,必会为她再打开一扇窗。可如今静嘉只觉得自己被关在了无门无窗的黑屋子里,没门没窗,半点光亮都没有。
十次的日升月落,十个昼夜的寝食难安,越是百无聊赖,静嘉心里便越是惶惶不安。
她不爱做针线,祈祥殿里也没书可读。除了观察院中一棵秋海棠的花开花败,静嘉别无可做的事。
直到第十日,帝王仪驾打破了这座寂宫的安详,静嘉正靠在软榻上打盹儿,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岳以承威风凛凛地迈入祈祥殿,边走边笑,“倪静嘉,给朕滚出来接驾!”
静嘉磨了磨牙,故意停下步子,只等着岳以承进来。
岳以承早料到这妮子脾性,他此时心情好,自然不计较静嘉的怠慢。岳以承抬腿儿迈过了门槛儿,恰迎上静嘉一双乌亮的瞳仁。
静嘉正立在软榻边儿上,衣衫整齐,想来是等了有一阵子了。猜到她是故意不出来见驾,岳以承绷不住一笑,也不管她行不行礼,兀自落座,“朕告诉你个好消息,孙毓慎啊,朕逮着了。”
静嘉只觉自己眼皮一跳,一颗心打鼓似的蹦跳着,她抿唇盯着岳以承,尽量不暴露自己的忐忑。岳以承斜睨了眼静嘉,倒也无所谓她此时心情,只卷了卷袖沿儿,示意郁安打水来给他擦脸,把话往下续,“朕逮着了朕想要的人,你就能为你想保的人求饶,一举两得,算不算好事?明儿给孙毓慎行刑,朕带你一块儿去,他尸骨凉了,朕再带你送孙家人出京,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岳以承……”静嘉从牙缝里逼出这三个字,眼底早蓄满了盈润,“你这么丧心病狂,怎么配得上这一身龙袍?!”
“二小姐说话实在难听,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了孙家那一大家子,怎么会是丧心病狂?”岳以承不疾不徐地擦着手,又是往静嘉心坎儿上砸了个雷,“你知不知道,岳以睦进京了?”
岳以承一边结束自己的话端,一边将手里的巾子丢到郁安捧着的托盘里,他用余光打量着静嘉的神色,见她面无异样,方继续道:“藩王无诏入京就是死,亏他聪明,把孙毓慎扔出来当挡箭牌,把自己行踪藏了个干净。你说,朕的二弟要是知道他的王妃在朕的后宫里住着,他怎么想?”
不知道为什么,静嘉听皇帝说王爷进了京,心里没由来的便是一阵安定,她从从容容地抬起头,正对上岳以承的眼神,莞尔一笑,“大概会想把您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吧。”
岳以承“啧”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接口:“别着急,咱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明儿朕带着你招摇出宫,用不了多久岳以睦便知道你和朕在一起,到时候二小姐陪朕一起看看,你们王爷还能不能按兵不动,一个劲儿藏着。”
静嘉指尖有些发抖,她松松地攥了一个拳,掩饰着自己的失控,“韩信尚且能忍□之辱,况且王爷。”
岳以承闻言,笑着朝静嘉摆了摆手,“不一样,□之辱和绿帽子,岂能相提并论,朕如今只等着瓮中捉鳖,到时候必与二小姐分享好戏。”
“且不论这还没坐实的,坐实了的绿帽子,王爷都忍下了,况且只是这个虚名?”
静嘉话说得轻巧,岳以承却骤然愣住了,“什么叫坐实的?你什么意思?”
“皇上敢做不敢认了?一样是弟妹,皇上还巴望着我跟姚氏一样遂了你的心?”
“倪静嘉!”岳以承勃然大怒,登时站起了身,他几步走到静嘉跟前儿,伸手钳住了静嘉下颔,“谁跟你说的?岳以睦?”
静嘉推开了岳以承的手,往后倒退了几步,“不然您以为呢?”
岳以承“呵”的一笑,连连点头,“好好好,这种事他都敢往外说,果不然敢来篡朕的位……是朕看错了朕这个二弟,漏算了他的好胆色。”
静嘉眼底都是不屑,她嫌恶地蹭了蹭自己下巴,蹙眉回嘴:“皇上敢做的事儿,王爷有什么不敢说?王爷哪里是胆色好,明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