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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如何?
“好!你还不知错在哪儿了,今儿母后就让你知道知道!你可知宫里的书类目内容掌管得有多严格?你说的那些治国之论除了史经典籍,哪本书里能有?哪本书里敢有?”
“为什么不敢有?”安阳就是不明白了,不就是个科举的提议吗?不知多少人做过这件事,怎么别人得到的都是赞赏夸奖,一切都进行地顺顺利利的,到了她身上就这么多事儿呢?母后为何生气?她还是闹不明白。
元皇后见安阳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不由怒火更盛,好半会儿才压了下去,点头道:“咱们大周自古就是取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各地方推荐德才兼备的人才,按出身、品德考核为官。你可倒好,闹出个平民取士来,你可知这提议犯了多少人的利?这样与如今取士制度相悖的治国之理,哪个能人异士敢写?哪个地方敢印?又是如何躲得过这严格的审查把书给混进宫里,还偏偏被你这没耐性翻书的给看到?你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从书上看的,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话,你让谁信去?”
安阳闻言愣住,母后的意思是,父皇和贤妃怀疑她不是从书上看到的了?可是,父皇当时也没像母后这样询问她啊,虽然贤妃是问了几句,可是后来不也就这样算了吗?他们不问,不就表示这根本不重要吗?事实上最重要的是提议本身吧,有用不就成了吗?
“你当真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元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声音越发地悲愤,说道,“你可知这提议传到朝上来时,母后在这宫里有多难才把持住局面?你可知咱们大周上上下下有多少世家望族,这些世家望族又把持着国家多少钱银米粮、盐运漕运、商号矿脉吗?你又可知这些世家望族若是联合起来又有多少铁卫将士?你一句‘分科取士、天子门生’说得有多容易?可知这意味着世家望族要被削权割利?可知这世家望族里最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外公?!”
“外公?”安阳瞪大了眼,这她倒是没想到过。可是,真有母后说的这么严重?
“你还记得你外公?你可知这些日子你外公在朝上遭了多少人的白眼?你可知你外公有多尴尬?他自小疼爱的外孙女,如今竟要削他的权!削满朝世家望族的权!让他腹背受敌,尴尬无援!”
安阳愣了,她这才感觉到事情确实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元皇后却又道:“你以为你这是什么好提议?你以为你帮了你父皇?母后实话跟你说吧,你父皇他心怀大志,可纵使他有改革朝制的雄心,道路也可谓千难万阻!别的不谈,朝中的世家就会先一个阻拦!我问你,你父皇当时可是说此提议不可行了?”
安阳愣愣地点点头,元皇后哼笑道:“那便成了。你以为治国之事像你想象的那般容易?有个好点子就能用上?你父皇可是清醒得很!朝中世家门阀势力盘根错节,要改制谈何容易?一个闹不好就是要翻天的!”
元皇后越说越悲愤,最后的“翻天”两个字更是像自胸膛激射而发,在空荡的大殿之上震得人心头发怵,更是震白了安阳的脸色。
元皇后缓缓倾了倾身,一瞬不瞬地盯着贴着殿门而立的安阳,声音低了下来,却越发令人发冷:“你可还记得母后上回在这大殿之上对你说的话?咱们女子这一生,日子过得好或不好只看两样,母家势力首当其冲。自古以来还没哪个母家失了势的女子在夫家站得稳脚跟,不受人欺负的!你可还记得这话?本宫想来,你是不记得了。你若还记得这话,你就断不会没头没脑地去出那风头,拿着刀往你外公的脖子上砍!”
“啪啦!”一只茶碗掷到安阳脚下,碎裂的瓷渣子吓得她跳起来,睁着大眼睛看向元皇后,眼里眼泪打转儿,看着楚楚可怜。怎么会这么严重呢?她真的没想到有这么复杂的。
“你说!你三岁作诗还嫌风头出的不够,如今还要去管那朝中之事?你当真以为自个儿就真是那才女了?”元皇后哼笑起来,“你当年作的诗说出去有几个人信得?你以为这宫里的人都是傻子?你在旁事上心思如此纯直,怎作得那‘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壮烈之词?你若真有这心性,还至于如今做这等傻事?母后在你作完那些诗词后派人查过,确实不是旁人教你背下来的,可宫里的其他人却不知道!你以为有几个相信真是你自个儿作的?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都以为是本宫找人教的呢。称你一声才女,你以为有几个当真是真心的?”
安阳越听眼睛睁得越大,不由怒从心起,冲口而出:“胡说!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才不是谁教的我!我明明不是……”不是抄的。她想这样说来着,可是话到嘴边反而没了声儿。她真不是抄的吗?确切的说她只是说了这时代没有的诗词,可那些诗词真不是她作的。可是好多穿越的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她一开始只是觉得自己用用这些资源也没什么的,只是怎么事情跟她想的全不一样呢?那些人……这些年都在怀疑她吗?虽然那些诗确实不是自己作的,可是一想到宫里的人面儿上笑着给她行礼,夸她性子纯真率直,背地里却在对她抛白眼,她心里就一阵儿不舒服。
“母后骗人!我以前去各宫嫔妃那里玩儿时,她们都对我可好了。”安阳不愿相信,元皇后却哼笑道:“宫里的人说话做事哪个不是留一手儿?你见过哪个把话说满了的?装装样子哄你玩儿,你还真以为她们是好心的。我的儿啊,你若非我亲生的,凭你这性子,在这宫里只怕还长不得这么大呢。”
安阳只顾流着眼泪却说不出话来,元皇后却冷道:“你贵为公主,本宫也不罚你。鞭子打在你身上,留了伤可不好。自今儿起你也不必学什么了,你这样子只怕学也是学不到心里去的。你便在东崇阁里呆着反省吧,没本宫的旨意不得出宫。这回可别想着再跑去求你父皇,他如今正忙着朝上的事儿呢,也没空儿理你。下去吧。”
安阳心里烦乱,殿门开了她便跑了出去,回了东崇阁里便关上了门,把奶娘、西瑾等一应侍候的人都关在门外,谁也不见。自那日以后,东崇阁的院子里原先洒扫的两个小太监如今成了守门的,终日立在院儿里,安阳被看得很紧,就连她想了几日心里有些愤愤不平,想要再去各宫见见那些嫔妃,看看她们究竟是不是像母后所说的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无奈两个小太监看得紧,她始终没能出得院子。
武德帝回朝后,却绝口不提科举的事儿。朝臣多番猜测,却仍旧猜不出皇帝的心意。后还是在此局面中甚为尴尬的元相上表请罪,原意是为自己举荐的敬州刺史私吞官盐谋取私利一事请求皇帝定不察之罪,但表文中却隐约有探知皇帝关于取士意向的心思。皇帝御览过后,于朝堂之上慵懒一笑,说道:“元相国为国鞠躬尽瘁,难免有不察之失,朕断不会为一刺史之过牵连朝中肱骨之臣。”一句肱骨之臣算是安了朝臣的心,后有胆大之人当殿提起承平公主对于科举制度的提议,言辞竟多为夸赞之说,皇帝听了却摆手一笑:“公主年未及笄,乃小儿之言,且非朝臣,其言多为戏言,众卿不可轻信。”这才令朝中大臣暂时放了心,帝都之内的世家望族联合之势也散去不少。
朝上的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传进了东崇阁里来。两个宫婢晚间守夜时偷偷言说起来,正被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安阳听见,心中立时像湖井中沉了石头,翻涌不止。她这才完完全全相信了元皇后对她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朝中之事确实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心里烦乱,起身想要到院子外面透透气,那守夜的宫婢却劝说道:“夜已深,公主还是不要出门了。”安阳拧起眉来,说道:“连你们也欺我此时被母后软禁着?”那宫婢吓得不敢说话,只磕了头在地上称不敢。安阳烦乱地道:“院儿里的宫门都落了锁,你们还怕我长翅膀飞了不成?我只是嫌这屋子里憋闷,到院儿里透透气,你们别跟来,我不呆太久。”话虽如此说,两个宫婢却不敢当真放她离开视线,拿了件披风服侍着安阳披上,两人便开了房门立在廊下远远看着她。
冬月里的夜风已是有些凉了,这日正逢十五,月色圆亮,安阳立在院儿里抬头望月,一时心境有些百感交集,说不出的五味。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月色了,这十二个年头说快也快,她一直活着自己期望的世界里,突来的第二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