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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端云不答,狐裘都没披,迎着风雪大步往竹院儿而去。奶娘带着丫头们紧赶慢赶地追出去,一见他走那方向便明白过来,忙在后头边跑边喊道:“王爷,王爷!阮夫人如今不在府中!”
“去哪儿了!”诸葛端云怒喝转身,眸里的寒霜利刃吓得奶娘和几个丫头齐齐住了脚步,不敢再踏前一步。
“府、府衙……”丫头们齐齐拿手一指。
大雪纷飞里,诸葛端云转身便出了王府。
临近年时,街上大雪中仍有不少铺子开着,百姓们打着油纸伞来往于各家商铺,各样年货买得不亦乐乎。这年大破北戎,帝都比以往更热闹了些,离着过年还有五日,家家都结了灯彩。
府衙幽深湿寒的大牢里,却传来阵阵女子的哭声。李母与女儿隔着牢门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李母拢了拢女儿散乱的发,哭道:“都是娘害了你!当初鬼迷了心窍,要教你这害人命夺人子的法子!害得你如今深陷牢笼,都是娘的过错!”
“娘莫要如此说,娘也是为了女儿……”李氏裹着狐裘哆哆嗦嗦地跪着,隔着牢门与母亲抱在一起。这牢里连块炭火也没有,连床都是石板的,上面铺着稻草,还有股子霉味儿。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苦?这些日子真真是度日如年。
李母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淌着泪垂下眸去。她自个儿心中清楚,当初说是为了帮女儿,其实也是为了家中而想要赌一把。女儿在牢中这几日,老爷对此事大怒,终日惶惶不安,直骂着不孝女,要把她逐出家门想保全族太平。她未敢将此事缘由和盘托出,她若是被老爷责怪逐出家门,那便什么事也做不了了。倒不如留在府中,想法子救女儿一条性命。终归是自个儿的骨肉,她还能当真不疼?
“都是娘的错!当初若不为求家族昌盛硬把你送进王府,也不会毁了你一辈子。”李母抚着女儿的脸,泣不成声,“儿啊,凭咱们的家世,凭你的模样,你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怎么着不是个正房的命啊!大红的盖头,八抬的大轿……”
“娘,别说了!”如今后悔有何用?不过是伤口上撒盐。李氏含泪泣道,“天底下女子高贵者莫过于嫁入皇家,娘也是为女儿着想……只可惜女儿计不如人,被人识破,才至于此……”李氏垂下眼去,泪淌个不停,心里似堵着块石头,每每想起那日被抓的事都觉得脸上臊热,羞恨难当。她摇了摇头,发间的绒花坠在一旁就要散落下来,她却不去管,只用冰凉的手抹了几把眼泪,反握住母亲的手,眼里绝决中带着股子狠意,说道,“娘放心吧,女儿不会连累娘的!那日王妃虽抓了我,可我未曾亲口承认过!那两个丫头本就是早被王妃买通了的,在公堂之上,我必抵死不认,若要判我,我便一头撞死在大堂之上!”李氏话说得狠厉,却慢慢垂下眼去,哭道,“如此……虽是做出个以死明志的样子来,也大约能保得住身后名声……不连累家中了……”
李母闻言哭声更重,见女儿如此顾着自己和家中,不由觉得摧心肝地痛,心里更是悔不当初,却也抹了抹眼泪说道:“你说得对!抵死都不能认!你敢以死明志,就定然有人信你是为王妃所害。只是你可不能当真去死,做出个样子来便好……堂审那日母亲会来,你且放心,母亲不会叫你真死在公堂之上的……”
李氏也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和母亲抱着泣不成声。若非走投无路,世上哪有寻死之人?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湿冷的牢里哭声凄惶,年节之时听来更觉凄惨。然而,这凄凄惨惨中,却似乎渐渐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那步子不轻不重,却不知为何牢中似乎更冷,平添了几分诡气。
李母与李氏渐渐住了哭声,两人慢慢转头往廊道的尽头望去,却在见到来人时惊惶地瞪大眼,张着嘴喊不出声来,甚至连抱在一起都忘了分开。
“如此恶毒心肠,还想要保住名节?”诸葛端云来到近处,声音平板却叫牢中平添了几分寒气,他抿着唇,眼如修罗,缓缓俯□去,慢慢问道,“你们,真当本王是死的么?”
李氏母女吓得跌坐于地上,牢中更显幽静诡气,除了两人偶尔的抽泣,再无其他声响。
诸葛端云眼神如电,缓缓看向李氏,继续慢道:“本王临行前曾说过,莫要生事。看来本王真是离开的太久了,才让你这般不长记性。”
李氏缓缓抬起眼来,却落入一双寒霜如刃的眸里,吓得她松开母亲,直往后退,抱着膝团缩成一团儿,脸埋在狐裘的毛领子里,瑟瑟发抖。
诸葛端云缓缓勾起唇角,毫不遮掩的嘲讽,仍是锁着李氏说道:“自作孽,不可活。此话果真不假。看来你辈子没那做正房的福气。本王原想着趁此战立下战功之时,奏请皇上,将你放出王府,另嫁他人。你虽入了王府,尚不曾收房,若得皇上指婚,尚能寻得良缘,本王也不算负你。”
诸葛端云未再说下去,话里的寒意却是不减。李氏惊愣地抬起头来,泪如断了线似的滑下,她睁大着眼,不知是什么情绪涌着,只是大口呼吸着,狠狠抓着胸口。
事到如今,叫她怎能不悔?她后悔答应母亲嫁入王府,世上哪有人真不为自己的终身着想?可她嫁入王府的日子度日如年,她终是后悔的……可是悔也只敢偷偷的悔,又有谁知道她每晚梦醒,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多希望自己当初嫁的是属于自个儿的姻缘?可女人这辈子就是如此,生就属于后宅大院儿,她曾试着以不争来慢慢感化王爷,可他却将自己忽视得更彻底。时日久了,她终是慢慢失了心性,迷了心窍。她哪里知道自己还有出府另嫁的机会?不斗,不争,孤零零地呆在王府的小院子里,谁还能记得她?
李氏淌着泪,却哭不出声来,只觉得眼前昏暗,似乎一直都想得到的东西这辈子都离她远去了。她瘫坐在地上,失了魂一般,再不言语。
李母见女儿如此,泪如雨下。她三两下跪着挪到诸葛端云脚边,哭求道:“王爷!王爷!妾身求求您!饶了阮儿的性命吧!她也是身不由已呀!她嫁入王府便是王府的人,哪个女人还敢奢求放出府去另寻良缘?王爷有这心思为何不早说呀!可怜了我的女儿……”
李母捂着嘴,几欲哭死过去。诸葛端云却是眸中寒色一闪,缓缓俯身,寒气逼人:“可怜?她的可怜是本王的错?你们李家为求荣华富贵,送女入府,何曾管过本王是否想要?在你们母女看来,本王便是那般窝囊之人,任谁送个女人来都要收着?”
李母闻言哭声渐小,缓缓垂下眼去,眼望着地上,久久不能言。
诸葛端云却眯了眯眼,怒道:“本王若是提早说与你们知道,凭你李家的心思,怕不得千方百计地阻止本王?”
李母闻言喉咙发涩,更不能言。回头去看女儿,见她仍是失魂般坐在地上默默流泪,忙又跪过去哭求道:“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还望王爷饶了小女性命吧!”
“饶她一命?你们母女下此毒计时,可曾想过饶本王的王妃一命?”诸葛端云的眼眯成一线,露出血红,慢慢道,“你们以为,本王是征战沙场多年,是那心慈手软之人?”
言罢,他踢开李母的手,再不管她惊喊哭求,转身大步离去,只留□后幽幽的哭声。
诸葛端云回到王府时,宁阳已经起来了,她见奶娘和几个丫头神色有些不对,忙问出了何事,这才知道了事情始末。见诸葛端云一回屋里便在椅子里坐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宁阳便端着热茶走过去说道:“夫君出门怎也不披件狐裘?外头雪大风急的,若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说着话,她忙帮他拍打起肩上和腰间玉带里的雪,转头吩咐子陌道,“给王爷拿身干爽的袍子来,快去。”
子陌下去了,诸葛端云却是抬眼瞪了宁阳一眼,问道:“你要瞒本王瞒到何时?”
宁阳听了不在意地笑道:“这还不是瞧着夫君伤势未好,又劳累了大半年,想叫夫君安心歇息几天么?”
诸葛端云眯了眯眼,从未觉得眼前这女人的笑容这么可恶,只哼道:“王妃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宁阳闻言笑着瞅他一眼,且叫奶娘带着丫头们下去了,这才走到诸葛端云身旁,问道:“既然夫君知道了,那不知打算如何处置李家人?”
“按律处置!”诸葛端云瞥过头去,明显怒气未消。
“若是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