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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知道的是,沙场带给他的伤不在身上,在心中。
他的心疾,比她重。
有时踌躇满志,可以全情投入一件事。
有时消极之至,失眠,暴躁,没有任何欲|望——懒得说话、没有食欲、权势抱负前程都成为负累,甚至深为厌恶。
他每一日都要竭尽所能地克制自己,神色平静地出现在人前,并且确保言行不出差错。
——前世,大概是相识两三年之后,她感觉到他有时情绪骤变,央着他告诉自己因何而起。他当没听到。后来,是阿魏陆陆续续告诉了她这些。
又曾经问他,怎样能让你好过一些。
他说:你。陪着我,不论远近。
思及此,薇珑的心一阵抽痛,再次将视线投向他。
唐修衡察觉到她的注视,转头望向她。
薇珑垂了眼睑,继而正襟危坐。
唐修衡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将图样逐一排开在长案上,“郡主。”
“是。”薇珑应声起身。
唐修衡看向她,“依你之见——”
薇珑走过去,在他两步之外站定,“我选的话,悬山顶。”
“悬山顶,”唐修衡略一思忖,“初步估算,三间为佳。”语毕找出相应的图样,“听你的。”
“细枝末节还需修正。”薇珑建议道,“侯爷不妨先请太夫人过目。”
“家母让我听你的。”
“……”
唐修衡态度柔和地商量她:“来年动工之后,郡主能否隔三差五前去检视不足之处?”
薇珑抬起头来,终于与他四目相对。他双眸灿若星辰,眼神诚挚,含着期许。
她缓缓点头,口中却道:“不能。”
唐修衡剑眉微扬,随即轻轻笑开来,“如何做到的?”用这样的反应诠释口不对心,并非易事。
薇珑汗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第6章 坦诚
唐修衡又问:“怎样?”
薇珑歉然道:“我不能答应。”前世答应过他不少事情,做到的屈指可数。今生若无十足的把握,就不会应允他任何事,微末小事也一样。
唐修衡斟酌片刻,“唐府多找能工巧匠,全照你吩咐行事。到时若是清闲,能否答应?”
“我想答应。”薇珑如实道,“只是,今日尚不知明日事,何况明年。家父远行在外,我在等他回来。明年家父若是还要出游,我要陪他同去。”
“原来如此。”唐修衡语气愈发柔和,“那就明年再说?”
薇珑对他一笑,“多谢侯爷体恤。”说着取出一张大红洒金帖子,“给太夫人的。”又拿起先前选出的图样,“侯爷不妨一同带回去,请太夫人过目。”
“好。”唐修衡笑微微地凝视着薇珑,“那么,告辞。”
薇珑略一思忖,“我送送侯爷。”
唐修衡瞥一眼她纤弱的身形,“不必,天冷。”
“不碍的。”
唐修衡没再客套。
涵秋取来一件湖色斗篷,给薇珑披上。
缓步走在通往二门的路上,唐修衡道:“年节之前,王爷就能回到京城吧?”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
“若是如此,王爷明年应该不会离京远行。”
薇珑侧头看他,眼中有不解。
唐修衡微笑,“郡主芳龄,并非秘辛。”
“哦。”薇珑恍悟,低头抚了抚眉心。
她与帝后膝下的柔嘉公主同一年六月出生,封号邵阳是皇帝亲封,名字薇珑是皇帝所取。
帝后说起她,都是直唤名字,柔嘉公主与人说起她,则称黎郡主。宫里宫外的人品级有高有低,便都随着柔嘉称她为黎郡主。
公主的年龄,自来不是秘辛。她与柔嘉自□□好,平南王府历代的根基又摆在那儿,没人会忘记她与柔嘉同龄这一点。
父亲离家之前对她说过,在她生辰之前,一定赶回来,为她举办及笄礼。
前世,父亲没能回来,是皇后为她在宫中设宴,举办了隆重的及笄礼。她自来不大在意这些,此刻真是将这一节忘到了脑后。
唐修衡温声道:“明年我要建个别院,郡主若是不远行,别院之事,也想全权托给你打理。我在一旁观摩,学学造园的门道。”
一件事还没完,他就又有了安排。薇珑笑了,“这类事,家父更在行。”
“王爷做派与郡主不同。”
像她一般挑剔的人,委实难寻。薇珑笑意更浓,“外人说我吹毛求疵,并非虚言。我那个做派,寻常人看着,会觉得不可理喻。”
“可我不会,我认可。”
薇珑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唐修衡年少时就被称为奇才,是因天赋异禀:不论哪一门学问,但凡引起他的兴趣,自入门到精通,多说只需三两个月。
建造园林亦是如此,他只需月余光景便能深谙其道。不然的话,前世让她动容的清心园,没可能建成。
只是他性情越来越清冷,感兴趣的事情越来越少。
荷风、涵秋见薇珑神色间透着迟疑,忙悄然后退一段。
薇珑此刻并没有需要下人回避的言语,只是心里在挣扎:
她愿意随着他的步调顺其自然,但是,要不要让他知晓自己性情中莫大的缺点?
前世,是在两情相悦之后,他们奉旨合力建造行宫的时候,他真正领教到她偶尔会偏执、挑剔、反复到无以复加的缺点。
那时他能接受,她总觉得,生情在先是最重要的原因。
今生呢?
冬日冷冽的风拂过面颊,让薇珑的头脑愈发清醒。
她裹紧了斗篷,轻声道:“我说过,写字特别特别慢,其实不是。我是容不得自己眼中的一点点不足,一个笔画写不好,就要重头来过,不知要重来多少次。平日这些琐事如此,修建园林亦如此。
“小佛堂的事,家父的事只是原因之一,顾忌缺点让外人晓得是其二。别人不是亲人,看到只会觉得我不可理喻。
“我不是只有建造园林时才吹毛求疵,更不是外人以为的处世随和,不知何时就会钻牛角尖、乱发脾气,管不住自己。
“这样的人,侯爷还愿意来往么?”
语毕,她转眼看着别处。
应该及时把自己的缺点告诉他,却害怕又盼望听到他说“不”。
太矛盾。
“自然愿意。”唐修衡语气柔和而诚挚,“人无完人。我年少时无法无天,如今只是看上去有所收敛,性情算得孤僻、古怪——我是这样的人,来日再登门,郡主愿意再相见么?”
薇珑唇畔绽放出笑容,柔柔的酸酸的感触在心头翻涌。
“嗯?”唐修衡对她笑着扬眉。
薇珑颔首,轻声道:“愿意。”
笑意直达唐修衡眼底。再相形往前走,他问她:“郡主平时喝哪种茶?”
薇珑道:“喝六安瓜片的时候居多。侯爷呢?”说喜欢大红袍的话,不免让荷风、涵秋吃惊。
“在家常喝大红袍。”离家在外的岁月,别说大红袍,很多时候手边连普通的武夷岩茶都没有。
“这样说来,这两日误打误撞,倒是投了侯爷的喜好。”薇珑明知故问,“茶可有不足之处?”荷风、涵秋烹茶的手艺很好,在前世,他都很满意。
“十分可口。”
“那就好。”
寒风有些猛了,唐修衡停下脚步,“回去吧,天气太冷。”
“嗯。”薇珑后退两步,“侯爷慢走。”
唐修衡深凝了她一眼。衣饰素净,眉目婉然如画,宛若悠然绽放于寒风中的娇柔兰花。是生来就该被捧在掌心呵护、娇惯的女孩。他对她颔首一笑,转身离开。
回房的路上,薇珑回想着前世与他相识之初的情形。
前两次都是不期而遇。
初遇是她到唐府赴宴那一日。午后,唐二夫人见她与闺秀无话可说,便邀请她到二房去坐坐。
路上遇到唐修衡,纯属巧合。他只是到建在内宅的书房找了几本要用的书。
二夫人猝不及防看到他,竟然愣在了原地,有些胆怯的样子。
薇珑记得自己也有片刻恍惚。
满园芳菲,他悠然走近,身着一袭家常深色锦袍,俊美的容颜让潋滟的春景失色,沉郁内敛的气质让他与周遭一切隔离开来。
捧着书籍的阿魏在他身边低声言语。
他神色自若地上前来,拱手行礼,“在下唐修衡,见过黎郡主。”
她连忙还礼,“问侯爷安。”
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