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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珑则不同,她似乎只乐于给别人提供诗词的灵感,从不曾展露过这方面的才华。
所以,便有不开眼的以为她学识一般,小有所成,也是仰仗着黎兆先。
例如,她的女儿清音。
思及此,薇珑的身影映入周夫人眼帘。
薇珑神色恬静,唇边噙着清浅的笑意,面色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眼神柔和而灵动。顺着小山的石阶款步而下,优雅、飘逸。
穿着一身布衣,珠灰色春衫,深灰色裙子,行走间,现出灰色薄底靴子的鞋尖。
满头青丝绾成利落的高髻,通身能看到的饰物,只是一副珍珠耳坠。
有的女子的美,要通过华美或别致的衣饰衬托,搭配出错的话,都会减少三分颜色。
这女孩根本不用,是怎样都掩饰不住容颜的美,不论是锦衣华服,还是荆钗布裙,人看到她,都会先被她的容貌吸引,别的都可以忽略。
周夫人站起身来。
薇珑加快了步子,到了她面前,屈膝行礼,“让夫人久等了。”
“没有的事。”周夫人笑着侧身还礼,随后解释,“恰好路过公主府,听说郡主今日在这儿,便过来看你是否得空说几句话。”
“自然得空。”薇珑笑道,“只是没有好茶招待夫人,我这也不是见客的打扮,您别怪我失礼才是。”
“怎么会。”
两人落座后,周夫人问道:“很辛苦吧?”
“还好。”薇珑亲自给周夫人斟了一杯茶,“每次过来,都要去山顶看看园子全貌。也有好处,权当活动筋骨了。”
“这倒是。”周夫人接过热茶,和声道谢,深凝了薇珑一眼,笑着称赞,“在我眼里,今日的郡主虽然一身布衣,却最是叫人惊艳。”每个人都一样,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便会焕发出袭人的光彩。
“夫人谬赞了。”薇珑笑得现出几颗小白牙,“但我很喜欢您这句夸奖,多谢。”
周夫人被她的率真引得由衷一笑,喝了一口茶,道:“郡主虽然忙碌,但是,周家的事,也有耳闻吧?”
“自然。”薇珑颔首,“听闻周公子与程二小姐定亲了,恭喜。”对这件事,她心里其实很不理解——程阁老和周夫人心里不别扭么?在前世,周益安娶的也并非程家女。
“多谢郡主。”周夫人笑意微敛,“我家国公爷也病倒了,郡主也听说了吧?”
“嗯。”
“他病情其实很严重。”周夫人隐晦地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益安也只是承袭周家的爵位,有些事算不算是给了郡主和王爷一个交代?”
薇珑垂眸一笑,“单就这件事而言,自然。”周国公的“病”,当然不是给父亲和她的交代,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戒,“别的事,是别的账。”
“有郡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周夫人一笑,态度很自然地问薇珑,“清音在观音庵还好么?”
做母亲的,跟外人打听女儿的近况,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可周夫人却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的随意。
“还好。”薇珑眼里的笑意更浓,“起初不听话,闹过一阵子,眼下心绪平静下来,每日都与旁人无异。她与别人不同,自然不会让她做洒扫之类的粗活,您只管放心。”
“料想着也是这样的情形。”周夫人道,“郡主费心了。”
“应当的。”
“天色已晚,郡主也该回王府了。”周夫人站起身来,“告辞。”
“不是自己的地方,不便留您。”薇珑笑着起身,“改日再聚。”
“好。”
周夫人的马车进到周府外院,管家拦下来禀道:“程阁老过来看望国公爷,国公爷一直没醒。二老爷有意陪程阁老用饭,阁老没答应,这会儿自己在花厅喝茶,也不让下人服侍。”
“……”周夫人心里意外,面上平静,带着双晴下车去了花厅。
身形挺拔如松的男子负手站在正中的位置,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山水画。
周夫人轻咳一声。
程阁老并未回头,问道:“这幅画,是你所作。”
“何以见得?”
“手法变化颇大,但你有一些兴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习惯。”程阁老转头望向她,眼神悠远,笑意柔和,“是不是你画的?”
“的确是我所作。”周夫人抬手示意他落座,“编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字。”
程阁老转身落座,“我瞧着周国公病的不轻。益安与锦绣抓紧成亲为宜。”
周夫人思忖片刻,笑了笑,“这门亲事,若不是你坚持,我真是打心底不赞同。不为别的,我如今性情古怪,对自己的儿女都没耐心,何况儿媳妇——我怕委屈了你的掌上明珠。”
程阁老看向双晴。
周夫人微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实在多疑的话,那就不说。我总不能与你单独留在这儿。”
程阁老轻轻一笑,“锦绣是掌上明珠,却不是我的。”
饶是周夫人的好涵养,闻言亦是满目惊诧。
“锦绣自己也知道,不会仗着程家对谁作威作福。”程阁老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你的担心,大可不必。明日让益安去找我一趟,他无异议的话,你抓紧让媒人去程家几趟,把婚期定下来。”
“……好。”周夫人侧目凝望他片刻。男子面容清瘦,眉眼仍有着年轻时的昳丽、风情,只是没了意气风发的飞扬,她能看到的,唯有内敛、沧桑。
程阁老对她一笑。
周夫人问道:“不会有别的麻烦么?”
“你担心的是廖氏?”程阁老站起身来,“别的我不敢说,廖家全族的命在我手里。我再去看周国公一眼,便回府了。”
周夫人随之起身。
“叨扰了。”程阁老负手向外走去,“留步。”
周夫人嗯了一声,静静地看着他走出门去。
细品着他说过的话,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些年,他过的到底是怎样的日子?
·
薇珑回到家中,恰逢黎兆先要出门,问道:“您又要去哪儿?”近来父亲忙得很,与她一同用晚膳的时候特别少。
“去状元楼,意航做东。”最近一个多月,黎兆先与唐修衡已经十分熟稔,提起未来的女婿,都是唤他的字。
“……”薇珑心里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唐修衡宴请别人不稀奇,但都是在家中,命下人去有名的酒楼定几道招牌菜;别人请他,大多迁就着他的脾性,也在家中设宴;让他亲自去酒楼那种地方请客,对他不亚于是折磨。
“城外那块地皮,我也瞧中了,他却抢先买到了手里。”黎兆先戏谑地道,“我心里不痛快,自然要罚他。”
“……”二月里,唐修衡没少陪着沈笑山满街闲逛,眼前父亲又用这种方式罚他。薇珑真有些心疼。
“你自己用饭,早早歇息。”黎兆先叮嘱女儿两句,脚步轻快地走向等在不远处的马车。
薇珑啼笑皆非,还有点儿失落:唐修衡得闲的时候不是在府中督建小佛堂、正房,就是陪友人、父亲,这许久都没时间见她。
她近来倒是见了唐家二夫人、三夫人几次,妯娌两个每次过来,都是送给她奇巧的摆件儿或亲手做的绣活,此外与她描述一番正在重建的正房的情形,问她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这事儿要是换个人做,薇珑都不需要考虑满不满意,根本是不放心,但唐修衡不同,因而每次都是笑着说怎样都好。
当晚,歇下之前,薇珑给唐修衡写了一封信,问他几时能赏脸腾出点儿时间,见上一面。
实在是想他了。
第二日一早,薇珑没去公主府。柔嘉不是挑剔的性子,工匠因为皇帝的态度,竭尽全力做好,她也就尽量放宽要求,每隔三两日去看看进度就行。
薇珑吩咐安亭去送信,正要循例去梧桐书斋,在正宫当差的若馨奉命前来。
“德妃娘娘病了,挺奇怪的病症,太医说不出个所以然,方子也没少开,就是不见好。”若馨笑盈盈地道,“也不知她怎么想的,一再求皇后娘娘,让她见见周夫人和郡主。皇后娘娘担心惊动了皇上,便让奴婢来问问郡主得不得空,周夫人那边也有人去传话了。”
话说的再客气,也是让她去一趟的意思。薇珑笑道:“姑姑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有空,这就更衣去宫里。”
“有劳郡主。”
薇珑更衣的时候,算了算日子,德妃的确该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