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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起歹心。
“这是命,谁都不可改变。
“等到我们老了,精力不济的时候,就到了柔嘉帮衬幼弟的时候。你让柔嘉嫁一个没本事没手段的人,她怎么帮?去求薇珑、唐意航么?也行,但是你娘家那种门第,会同意么?
“他们不会。
“他们那个脑子,永远都是遇到事情做缩头乌龟且不允许别人帮衬——他们要维持书香门第的矜持、清贵,而风调雨顺的时候,只会写闲诗诟病我诟病忠臣良将——那股子顽固、迂腐、自相矛盾,能把人活活气死。他们要是有一点儿堪用的地方,我早就把他们调到京城了,哪至于让你与娘家的人相隔千里?”
皇后抬眼凝视着他,嘴角翕翕,半晌说不出话。
皇帝继续跟她讲述自己的心思,“柔嘉的婚事,我是想顺其自然,再平庸,只要她看中就行;再出色,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我也会当即成全。她若是无缘得遇有缘人,需得我赐婚,我还是打心底要给她选个方方面面都很出色的年轻人。”
语声停了停,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但这些都是我的打算,你若实在是反对,那……你不需管我,能说服柔嘉就好。女儿的姻缘,我依你的。你跟了我,一生能做主的事情很少,我不能凡事都让你不顺心。女儿若因此恨我,我受着。这也是命,我这一生,对得起的人,屈指可数。以前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就没跟你细说过,是我之过。”
皇后听了他这番肺腑之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皇帝轻轻拥住她,“你平日常有后悔的时候吧?若夫君不是我,日子就不会这么苦这么累。但我从不,日后便是你把我气得暴病而亡,也不后悔。后悔的只有一点:我怎么没早些遇见你?你的真心,我不知何时才能等到,可我的心,这些年都在你这儿。天地为证。”
“皇上……”皇后轻轻的抽泣着,双臂环住他的身形。很多年了,他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他的喜欢、专宠,都是用行径表明。
“什么都依你了,怎么反倒哭个不停?”皇帝捧起她的脸,帮她拭泪。
皇后深深呼吸,竭力抿出一个笑容,“我明白了。柔嘉的婚事……我们,我们到时和她商量着来吧,她若真的有了意中人,那就顺其自然。”他方才的意思她听懂了:在有情人心里,怎样的活法都能甘之如饴。儿女情长,若有能够得到的机会,为何不让女儿去拥有?
“真心话?”皇帝凝眸审视着她,“这些年,我都不让你母族出人头地,的确是对不住你。”
“真心话,你说的有道理。以前是我的格局太小了,没换个位置去看待女儿的姻缘。”
所谓的他亏欠她的地方,取决于娘家是不是争气,如果真有人才,他绝不会埋没。他为她承担的其实很多,没让她在后宫受过气,没理会过言官弹劾她的母族劝他废掉她的奏折。
真要说欠,他欠她的只有方才那些表明心意的话。
他不说,她心里就始终没个着落,如履薄冰。但又明白,那或许是此生都不该奢望的。
“又在想什么?”皇帝抚了抚她的鬓角。
皇后把方才的想法照实说了。
皇帝笑道:“那是你傻。”
皇后自嘲道:“是啊,娘家人迂腐、固执、自相矛盾,我能好到哪儿去?”
皇帝轻笑出声,把她拥在怀里。
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她不带脑子说话的时候,他是真生气上火;她退一步老老实实诉诸心声的话,他就会退两步,换来她理智的斟酌。
可他也明白,儿女的姻缘,不是他们能争吵或商量出结果的事情,到最终,还是要看局势,要选择对柔嘉一生相对于来讲是最好的结果。
皇室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自由。他只是希望,柔嘉能够是个例外,能开开心心地度日。
皇后强调道:“柔嘉的事情,我得观望着来,跟你商量的时候,你别没头没脑地呵斥我就行。”
“答应你。”皇帝只期盼,几个成年的儿子再不闹事,宫里宫外再无风浪。准确的说,是他希望儿子们不要再招惹程阁老或唐修衡。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两头猛虎?当真把他们惹得暴怒,即便是他,也不能平息事态。
他能左右两个奇才,却不能左右民心、将士之心、官员之心。
也许,早立储君会彻底断了那三个逆子的糊涂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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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薇珑唤唐修衡去小书房。
薇珑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两个让她瞩目的物件儿:一支横笛,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册子。
“这横笛,是不是你年少时的藏品?”薇珑问他。
“嗯。”唐修衡拿起笛子,端详两眼就放回锦匣,“阿魏那脑袋奇得很,带这种东西过来做什么?”比她还费解的样子。
薇珑失笑,又拿起那个小册子,“这个呢?起初我还以为是一册书,但里面的纸张都是空白的。我看到了五本,都是这样。”她翻开来看了看,“多说也就是一两年前做成的吧?”
唐修衡笑了,“行军征战时备下的——军中事务繁多,想到什么需要随时记上一笔,不然会把很多事抛到九霄云外。这种小册子,静虚斋里存着半箱,你要是喜欢,都送你。不过,那些都写了东西。”
“是吗?”薇珑把小册子捧在手里,很喜欢的样子,“那半箱我就不要了,横竖也不懂军中的事务,这几本给我用行不行?做得好精致呢。”末一句绝非恭维,她这样挑剔的人,半晌都没挑出瑕疵来。
“我跟阿魏一起做的。”唐修衡用指关节她的额头,“想当初,我也是格外挑剔的人。”
薇珑莞尔。
“喜欢就拿去,用完了知会阿魏,让他再去找人给你做一些。”
“不用,足够了。”薇珑坐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我得好好儿想想,要怎么用。”
唐修衡一本正经地道:“这可是件大事,你慢慢想,我不打扰你。”
“又变着法子揶揄我。”薇珑斜睇他一眼,却是笑意更浓。
唐修衡隔着书案探身过去,捧住她的脸,“我去外面转转,回来后沐浴更衣,在床上等你。”
一句话说的薇珑又笑起来。
唐修衡吻了吻她的唇,转身出门,到了院外,把阿魏唤到面前。
阿魏见他情形一日好过一日,这几日都是兴高采烈,这会儿上前行礼,眉开眼笑的。
唐修衡问道:“端王留在外面的死士,是不是已经动过手了?”
“……啊?”阿魏装糊涂,认认真真跟他扯谎,“还没有啊,要是已经动手,小的不可能不知道。”
唐修衡下巴抽紧,“夫人说的。”
“不可能。”阿魏笑着摆手,心说夫人要是告诉你,会提前知会我的,“真还没有呢。下午陆大人和柔嘉公主前来,就是跟夫人商量着如何防范。”他要是承认了,侯爷就不免关心那些人犯会否招供,说不定会当即前去锦衣卫帮忙刑讯……刚好一些,今晚还是继续睡觉比较好。
这混小子,是真以为他病得不轻吧?可就是病得再重,今日只要留意到陆开林和柔嘉公主进出梅花阁的神色,便心里有数了。唐修衡凝视着他,温声道:“你到底哪头的?”
“是侯爷亲自发话,这几日外院的事交给二爷、三爷,其余的事交给夫人。”阿魏对他一笑,“这会儿,小的自然是夫人的人。”
唐修衡唇角缓缓上扬,“随你就是。”
阿魏眉飞色舞起来。
“几时能有个大人的样子?”唐修衡没辙地看着他,“不管那件事有没有发生,你记住一点:陆大人若是缺少刑讯的手段,你代我去帮帮他,我要尽快知道所有残渣余孽的底细,赶尽杀绝。”
“是,小的记下了。”阿魏抬眼望天,“不早了,侯爷快去歇息才是。”
“嗯。”唐修衡很少见地听从他的建议,之后却来了一句,“养足精神再拾掇你。”语毕,闲闲转身,踱步进门。
阿魏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心说现在我可不比以前了,有夫人护着。不经常接触不知道,只这几日他就发现,夫人待下人出奇的宽容,起码是很能体谅他的为难之处,大事小情的,都先让他别担心,说万一出岔子,有她顶着。
最重要的是,夫人治得了侯爷,既能治侯爷的脾气,又能治侯爷的失眠。长远来看,他对夫人唯命是从,对侯爷也只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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