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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安动容,“你们这是——”
“嫁个人而已,比跟人不清不楚容易得多。”沈笑山直言道,“这一点你不要颠倒了轻重。”
这是什么世道?男婚女嫁容易,跟人纠缠不清的女子,那完全就是把自己的名节、一生豁出去了。代安虽然向来不着调,可以前到底不是轻浮的做派。他旁观者清,确定她对梁澈的确不同于别人。
让他看,这事儿很简单:两个不着调的人看对了眼,那就不妨光明正大的成亲,能过就厮守一生,不能过就一拍两散。
代安成为康王妃之后,离他越远越好,对彼此都有益处;代安当真与梁澈过不下去,那就回来,还是他沈笑山的义女。
终归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孩子,好事他没闲心掺和,有难处他当仁不让。
“至于其他细枝末节,需得你自己掌握着分寸。”沈笑山语气温和,“你不是没脑子的人,有时候是聪明过了头,弄得自己瞻前顾后,弄得别人的位置不上不下。”
代安斟酌片刻,正色道:“再给我三天时间。”
“好。”
·
与唐修衡下棋的时候,沈笑山说道:“昨晚舒明达去我那儿坐了坐。”
“谁?”唐修衡走神了,没听清。
沈笑山重复了一遍。
“哦,他说了什么?”
“等眼前这些事有了着落,他也就放心了,能去别处转转。”
唐修衡牵了牵唇,“这意思是说,他一直在等着出这种事?”
“算是吧。”沈笑山喝了一杯酒,又催促唐修衡,“你快点儿,一步棋琢磨一刻钟,可真是好意思。”
唐修衡歉然一笑,一面观望棋盘上的局势,一面说回舒明达的事情,“他不回祖籍么?”
“祖籍没什么人了,他也不是寻常那种把祖籍当根的人。倒是真记挂着你,让我转告你,别上火,能共苦难不能同富贵的人很常见。”
唐修衡手里的棋子落下,“道理谁不明白,只是赶上了正不痛快的时候。”
“知道。”沈笑山建议道,“实在烦的话,出门转转。章真人就在京城,去找他山南海北地说说话。”
“还是算了。”唐修衡笑了笑,“被他劝得遁入空门怎么办?”
沈笑山轻轻地笑起来,“要是那样,倒又是一个传奇。但还是省省吧,你可是有家有业的人。”
午间,阿魏请示把饭菜摆在何处,沈笑山见唐修衡懒得动,就道:“就摆在这儿吧,敞亮。还有,需得你家侯爷过目的东西也都拿到这儿来。”
阿魏称是而去,带人搬来饭桌、书桌、座椅,摆好饭菜,又将一些外地管事送来的书信、公文安置在书桌上。
下午,陆开林找过来,把皇帝处置梁湛、厉阁老、石楠的详细经过娓娓道来,末了道:“皇上这回可真是气得不轻,今日不舒坦,起不得身,太医院的人请脉之后开了个方子。”
沈笑山打趣道:“皇上不让你管的事,你知道的比自己着手的事情还清楚。”
陆开林就笑,“把我晾一边儿,找我前辈着手,不是出于好意,便是出了岔子,我再稀里糊涂的,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也对。”唐修衡起身,“你来。”
陆开林坐到他先前的位置,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上午去了一趟刑部,有人托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唐修衡接到手里,扫了一眼封皮上的字迹,便知是石楠写给自己的书信,没说话,随手放到书桌上,用镇纸压住。
·
下午,太夫人来了水榭一趟,见三个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一如往常,这才不再怀疑阿魏这几日的回话。
但她仍不能全然放心——修衡明显清瘦了几分,离开时叮嘱阿魏好生服侍饭菜。
晚间的饭菜仍然摆在了水榭。
用饭期间,风猛了一些,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片轻盈飞舞,无声旋落。
悬挂于上方的大红灯笼随着寒风轻轻摇晃,宫灯的光影也轻轻摇曳起来。
“你们早点儿回家,别在这儿喝冷风了。”唐修衡对两个好友端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不约而同地叮嘱他一句:“你也早点儿歇息。”
唐修衡颔首一笑。
陆开林与沈笑山同时离开。
酒菜、饭桌撤下。
唐修衡在书桌前站立片刻,他缓缓落座,为自己再斟一杯酒,望着黑暗的夜空、泛着晶莹光芒的雪。
舒明达冒雪前来,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那是他很熟悉但很少来往的人。那些年里,他一直知道,有几双眼睛在暗处窥探着自己,审视甚至敌意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欣赏、认同——他便由此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舒明达由阿魏请到水榭。
唐修衡起身拱手。
舒明达拱手还礼,“怎么在这儿?”
唐修衡只是一笑,问:“去书房说话?”
“不用。”舒明达笑道,“过来是告诉你,端王无论如何都要见你。许是不甘心吧,他认定是你为他布的局,要当面问清楚你一些事。再有,他说了一些威胁你或你夫人安危的话。我是想,你见见他也无妨。不论有些话是真是假,防患于未然总不是坏事。”
意思是希望他去一趟端王府。唐修衡想了想,“我见不见他都无妨,只是,您方便么?”
“好说。”舒明达笑道,“看管端王的大内侍卫,是我与刘允一起选的,这会儿在和那我的两个亲信喝酒。”
唐修衡颔首,“那就行,我过去看看。”
“好,边走边谈。”
第92章 更新(单更))
92
雪夜中的端王府分外静谧。
舒明达引着唐修衡去往一个院落,“我奉命彻查端王府; 但是并无所获。”
唐修衡并不意外; “端王不是会留下罪证的人。”
“的确。与他相较,顺王、厉阁老就经不起查——顺王府是我经手的; 厉阁老那边则是刑部经手的。”
唐修衡颔首。
“还是那么惜字如金。”舒明达笑笑地看了唐修衡一眼。
唐修衡微微扬眉; 继而道:“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说?”
“这次帮我太多,很意外。”
“不是我,也会有别人。”舒明达笑道; “就算没有人实话实说; 皇上也还是会这样应对。”
唐修衡如实道:“这一点; 其实也很意外。”事情只开了个头,皇帝就已暴怒; 手法与前世如出一辙,这是他没想到的。
“那是你看低了自己。”舒明达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道; “你总不会弄不清何为忠臣良将。”
唐修衡一笑,“真弄不清。”
舒明达失笑。
唐修衡问道:“忠臣良将起码得是好人吧?”
舒明达反问:“什么叫好人?”
“不清楚。只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别人也知道。”舒明达语气轻松; “就因为都知道,才要竭力护着你。”
“……”唐修衡脑子里乱糟糟的; 当下并不明白舒明达的深意。
“你好像一直在走神。”舒明达说道。
唐修衡歉然一笑; 随意找了个借口; “白日里喝了不少酒。”
“难怪。”舒明达在一个院落的门外站定,指一指亮着灯的正屋,“去吧。”又吩咐随行的阿魏和一名侍卫; “跟着,帮你家侯爷留心些。”
阿魏与侍卫低声称是,心里很是感激这位老前辈。
舒明达转身去了别处。
·
唐修衡走进院落,绕着正屋走了两遍,这才进到厅堂。
阿魏与侍卫在室内转了转,确定没有蹊跷,退回到门边站定。
身在小暖阁的梁湛见过阿魏,知道是唐修衡来了,起身转到厅堂。
唐修衡在东侧的太师椅上落座,摸出扁平的银质小酒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酒。
梁湛坐到三围罗汉床上,打量着唐修衡的神色,见对方神色平静,眉宇间隐含疲倦,毫无该有的志得意满。
这个人,始终都是他看不懂更看不透的。
唐修衡看了梁湛一眼。
梁湛清了清喉咙,道:“顺王与我落到这地步,我确信无疑,是你做的文章。”
唐修衡无动于衷,又喝了一口酒。
“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只有你才能助我走出绝境。”梁湛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沉,“你该知道,我到何时都会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或绝路。着手弹劾你的时候,我就做了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