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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走错了路,我有什么法子。”顺王妃抬眼审视着贵妃。
在宫里,压着贵妃的只有皇后一个人。贵妃的容貌在后宫并不出众,论妩媚妖娆,比不了皇后和已故的德妃,论秀美婉约,比不了贤妃淑妃。性情方面,则是根本没有自己的棱角。
唯一的过人之处,是为皇帝生了皇长子、皇次子。
可是,如今她的两个儿子要遭殃了。她的好日子,就要走到尽头。
贵妃抿了抿唇,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如果实在是不情愿,那你还是别见皇上为好,回家等着皇上发落顺王和你吧。”
顺王妃忽然笑了,“贵妃娘娘,我嫁给王爷的日子实在是很久了,却一直没怀胎。宫里的太医、宫外的名医,我都请遍了,他们都说我身子没问题。日后,您是不是该找人给王爷把把脉?”
贵妃面色一变,“胡说八道!你这是在咒谁呢?”
“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提醒一句。”顺王妃屈膝行礼,“我要去养心殿外,等候皇上召见。”
“你最好别闹出岔子。不管怎么说,你的命在我手里,行差踏错一步,害得顺王被迁怒的话,看我怎么整治你!”
顺王妃仿若未闻,步履有些轻飘飘地走出门去。
贵妃莫名地胆战心惊起来,预感那个蠢货会出岔子。可是,现在已经没办法阻拦。她扬声唤宫女:“快去!把顺王请来!”她与梁潇陪着顺王妃一同面圣请罪比较妥当,万一顺王妃话锋不对,他们也能见机行事,把话题岔开,且能委婉地给予警告。
但是,皇帝从来就不会按照她的打算行事,这些年都如此。
今日,皇帝先单独召见顺王妃,小半个时辰之后,才传贵妃、梁潇入内回话。
此刻,顺王妃跪在皇帝近前。
皇帝坐姿闲散,透着倦意,神色很是平静。
但贵妃、梁潇心里清楚,这可能是皇帝真的心绪不错,也可能是他心里已经震怒,只有不大不小的事情,他才会当即怒形于色。
皇帝望向贵妃,“你来做什么?”
贵妃行礼道:“臣妾是来请罪的。”
“你请什么罪?”皇帝语气温和,“是自觉教子无方,还是没教好顺王妃?这些与你有何干系?你倒是比皇后还心急,所为何来?心虚?”
“不不不……”他所指的事情都是在问罪于她,贵妃连忙跪倒在地,言辞笼统地道,“臣妾是因为自知有错,才前来请罪的。”
“事后诸葛,有何用?”皇帝摆手,“闭上嘴,等着。”
贵妃很有些灰头土脸,讷讷称是。
梁潇跪倒在顺王妃身侧,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顺王妃敛目垂首,根本不与他对视。
“方才顺王妃所说一切,刘允已经记录在案。”皇帝吩咐刘允,“让顺王看看。”
刘允恭声称是。
皇帝站起来,背着手,在龙书案前方缓缓踱步。
梁潇看完,宛若冷水浇头,脸色很快转为铁青。
“你!”梁潇抬手指着顺王妃,想质问,却又不敢。问她什么呢?问她为何在这档口反咬自己一口?问她为何把他和母妃做过的事全部告诉了皇上?
他不敢。
她说的有理有据,每一件事都提到了府里哪些人可以作证。
顺王妃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父皇……”梁潇欲膝行上前。
“怎么回事?”到了此刻,贵妃不难看出,儿子已经大祸临头,她顾不上再担心皇帝怪罪,抢步上前去,夺过顺王妃的供词之际,用眼神警告梁潇不要急着认错、解释。
梁潇眼神挣扎。
到了这时候,贵妃反倒冷静下来,快速地看完顺王妃指证他们母子的供词之后,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缓步走到皇帝近前,缓缓跪倒,“皇上,臣妾今日前来,就是来为这些事认罪的。这些是非,都是臣妾逼着顺王与顺王妃去做的,起因是宁王那档子事,臣妾认定是端王从中作梗,宁王才会吃了那么大的亏。
“所以,臣妾心怀怨恨,要不择手段地算计端王。
“顺王本不甘愿,却受不了臣妾动辄在他面前提及身在护国寺的宁王,只好照办。
“这种手段,哪里是他堂堂男子做得出的?”
贵妃将罪名大包大揽,绝对会受到严重的惩处。要知道,梁湛已经为周素音讨了端王妃的封号——这整件事说起来,就是贵妃借他们夫妻二人之手活活逼死了端王妃。
“母妃!”梁潇心头哀恸。
“你闭嘴!”贵妃回眸看着他,眼神起初极为凌厉,转瞬就转为凄然,“我做的孽,我来承担。”
皇帝转回到龙书案后落座,看着眼前三个人,欲言又止,片刻后,沉声道:“拟旨!”
·
第二天,周素音一事有了结果:
因私怨,顺王妃逼迫端王妃自尽,皇帝赐顺王妃三尺白绫,废黜其皇子妃身份;
贵妃明知顺王妃行差踏错,却瞒而不报,品级降为嫔,此外,皇帝将之永久囚禁在宫中,每日抄写背诵《女戒》;
顺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是顺王治家无方之过,顺王罚俸三年,手里的差事一概转交旁人。
皇帝对梁潇的责罚,看起来是真不痛不痒,甚至不曾让长子闭门思过。
但换个角度来讲,这惩罚又算是极为严重:贵妃在宫中失势,结发妻子被赐死,只他安然无恙,只他没有罪责——谁会信?他要长期面对流言蜚语、质疑的眼神,更要防范随时准备对他落井下石的官员的弹劾。
他的势力,已经坍塌,想要恢复元气,不知需要多久。
·
这日起,周素音的丧事正式操办起来。
死因放在一旁,到底是自尽的,所以并不能办得过于隆重,停灵七日后便要下葬。
各家命妇纷纷前去吊唁,包括唐家婆媳四个、周夫人、程锦绣、程夫人等等。
很多人并不是冲着端王府,是因着对那年轻殒命的女孩子的惋惜。
陆开林和陈立、徐步云等下属也专程去给周素音上了一炷香。论对周素音生前最后一段岁月的了解,锦衣卫这些知情人胜过所有局外人。
陆开林要走的时候,恰逢柔嘉前来。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也会来。”
陆开林和声道:“应该的。”
“还挺有人情味儿的。”柔嘉说完,欠一欠身,“我得进去了。”
陆开林颔首,转身离开。
柔嘉上香祭拜之后,想起了梁澈。
他可真是很久没露面了,这次要是再不来,就有些不成体统了。她问过端王府的人,得知梁澈早就来了,这会儿在外院帮梁湛应承宾客。
柔嘉放下心来,午后命人把他请到面前说话。一看到梁澈,她讶然地睁大眼睛。
梁澈清减了许多,面色憔悴。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梁澈一笑,“怎么了?我挺好的。”
“瞧你那双眼,熬得跟兔子眼睛似的,人也瘦了不少,还敢说好?”柔嘉又是心疼又想笑,“幸亏你还知道刮胡子洗脸换衣服,不然不定是怎样的狼狈样子。”
梁澈揉了揉眼眶,“真没什么事,是我自己找罪受。”
与柔嘉有兄妹情分的,只有他和胞弟。她实在是有些担心,凑近他一些,悄声道:“四哥,你是不是又缺银子花了?”有些年头到了腊月,梁澈就为府里入不敷出的情形着急上火,“我手里有些银子,要不要接应你?”
梁澈心头一暖,“不用。真要是为银子犯愁,早就去找你或母妃借了。”
“那是怎么回事呢?”柔嘉仔细打量着他,“该不会是……情场失意了吧?”
“差不多。碰到个硬茬,治死我了。”他说。
柔嘉立时笑起来,“该。以前总觉得你那个看谁都好的性子不好,却不好意思数落你。眼下这是有了意中人?”
“唉,这事儿真是没法儿说。”梁澈蹙了蹙眉,“等有眉目了再告诉你。”
“好吧,不难为你了。”柔嘉道,“今日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没遇到难题我就放心了。回去我也不会跟人说这些的。”
“就知道你最乖。”梁澈拍拍妹妹的脸,“我去前面了。”
“嗯,凡事当心些。”柔嘉叮嘱道,“端王最近气儿不顺。”
“明白。”梁澈的笑容变得明朗,“不得不做做样子罢了,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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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素音出殡之后,梁湛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