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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不必惊慌,请进里间坐。”胡至宗神态自若地笑着,长袖一摆,随手指向里间。
顾水璃知道胡至宗和于夫人既然布局引自己来到这里,自然是做好了周全的安排,说不定之前的殷勤都是为这一刻铺垫。想到这儿,她索性沉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她倒要看看这胡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胡大人,这里凉爽通风,有什么话还是就在这儿说罢!”顾水璃定定站在那儿,一副绝不挪半步的样子。
胡至宗愣了下,失笑道:“顾夫人,你放心,你比老夫的女儿还要小,又是老夫手下第一爱将的夫人,老夫绝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顿了顿,又严肃了神色,“老夫就不和你多绕圈子了吧。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夫人说顾夫人你是一个有气节、讲大义、顾大局的女子。所以,老夫想拜托顾夫人一件事。”
顾水璃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这胡大人带上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她索性装傻,笑道:“胡大人,您是福建一带最有权力的官员,小女子只是一介弱质女流。胡大人还需托小女子办事?您是在说笑吧!”
胡至宗微愣,摇头轻笑,“顾夫人,你倒是精明。”他见顾水璃一脸警觉,始终不愿意进里间,便无奈地摇了摇头,“罢罢,就依顾夫人所言,在这外间聊吧。”他在一高背椅上坐下,抬手道:“顾夫人,你也请坐。”
顾水璃环顾了室内,室内只有两张高背椅,摆在一张桌子的左右两边。现在胡至宗已经坐了一张,她可不愿意坐在他的身侧。她犹豫了会儿,仍是在竹榻上坐了下来,双手局促地放置在双膝上,忐忑地望着对面的胡至宗,好似被审问的犯人。
“顾夫人,不知你可否帮老夫联系到乔思源?”胡至宗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要求。
乔思源?顾水璃在脑中回想着,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她蓦然想到,乔子渊曾经说过他叫乔思源,子渊是他的字。她当时还奇怪了下,怎么有人一见面自我介绍时,不说名,只说字的。
她虽然心中又惊又疑,表面上却仍是在装糊涂,“胡大人,小女子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人?”
胡至宗淡淡笑了,正襟危坐,面容肃然,“顾夫人,明人面前就不要说暗话了吧!老夫将你请到这里,自然是费了一番心思和功夫的。”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乔思源,字子渊,宝昌隆的主人,你的生意合伙人。若不是知道你和乔思源之间的关系,老夫也不会托你办这件事情。”
顾水璃身后的窗子吹进了阵阵凉风,炎炎夏日里,她此刻却升起了阵阵寒意。她不明白胡大人为何要这样郑重地托她找乔子渊,莫非乔子渊犯了什么事情了?他已经失踪了吗?胡大人又是怎样知道她和乔子渊的关系的?她心中思绪杂乱,却犹自嘴硬道:“哦,原来乔思源就是乔子渊啊!我一直只知道他叫乔子渊呢。但是……我……我和那乔子渊只是泛泛之交,胡大人都无法联系到他,我自然更加无法联系到了。”
胡宗至笑道:“顾水璃,乔思源是福州最大商号宝昌隆的主人,他做生意独来独往,从不和任何人合伙做生意。但是,今年初他开了一家饭馆,你成了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生意伙伴。这件事情,我说得没有错吧!”
顾水璃微微垂眸,不敢正视胡至宗锐利的眼睛。当日乔子渊为了助她成功留在军营,已经在众人面前说明了此事,此刻她也无法否认,想了想,只好道:“乔公子只不过见小女子略有些厨艺,所以才让我入股的。虽然如此,我们也只是普通朋友,平时很少见面,他连给我的分红都是托人转交的。胡大人,您耳目甚多,这件事情略一打探,便知我所说属实。”
“不错,普通朋友。”胡至宗抬手捋须,微微笑道:“听说,当日顾夫人一路寻夫去军营时,是随乔思源带队的商队一同前去。那乔思源一路对顾夫人紧张万分,呵护备至,这……怎么也谈不上是普通朋友吧!”
顾水璃全身冷汗立即冒了出来,面色刷的发白,气愤地抬起了头,“胡大人,不知是那个小人在背后造下这样的谣言。当日我本是孤身上路前往军营,偶遇乔公子。他见小女子孤单无助,这才顺路帮扶一二。乔公子和我之间清清白白,胡大人,这件事情关乎小女子的清誉,还请胡大人不要偏听偏信,助长了那造谣之人。”她想到在于夫人初次设宴时见到的邓如筠,想也不想地便认定她就是那背后造谣的小人。
“哦?”胡至宗胸有成竹地笑着,似乎能洞察一切的深邃双眸紧紧盯着顾水璃,好似猫儿盯着它抓到的老鼠,“顾夫人说得对,的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小物件,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知这个证物可否说明你和乔思源之间不一般的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猜,盒子里是什么呢?
☆、胡巡抚之托(下)
顾水璃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探头看去,却见小盒子里是一枚白色的玉佩,雕工精致,玉质温润,奇怪的龙头鱼身形状……她眼前一阵恍惚,久远的、被刻意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又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当日,她在庆丰楼救了偶然闯入的乔子渊,她一时贪财开口要了一万两的救命银子,乔子渊将此玉佩给她,作为换取银子的信物……
顾水璃面色越来越白,心跳也越来越快,她不禁后悔不已。当日,她虽然打定主意要寻机会将这块玉佩还给乔子渊,并将它放在设有机关的小盒子里,由翠翠和小桃分别保管盒子和钥匙。可是,后来因为孟云泽临时决定年后成婚,她匆匆搬出了孟府,搬去夏副总兵府邸待嫁。因为想着三日后便要嫁回来,匆忙间,自然忘了带这个小盒子。
可是谁承想,婚礼前夕发生了兴化府被攻陷、孟云泽匆匆奔赴战场、婚事中止等一系列剧变。后来她虽然又见到了乔子渊,但是他们谈话的焦点已经从一万两银子转移到了他神秘的义母和合伙开办酒楼的事情上。同时,因为与吴妈妈的矛盾,她一直没有回过孟府,也将这块小小的玉佩连同她刻意封存的记忆一起遗在了孟府深宅。
可是现在,这块玉佩居然被胡至宗翻了出来,并作为呈堂证供摆在了她的面前。顾水璃银牙紧咬,心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唯有翠翠和小桃,小桃一直跟随自己,而翠翠是提前回了福州,她的嫌疑更大。若真的是翠翠背叛了自己,那此刻她已经毫无否认的余地了。
果然,胡至宗见顾水璃呆愣愣站在那儿,垂头不语,脸上神色变化复杂,身子也在隐隐颤抖,便又加了一句,“顾夫人请不要再费心思否认,这个玉佩是你的贴身丫鬟从你的私藏小盒子中取出,交给我的。”
“果然是翠翠!”顾水璃脑中一阵轰鸣,她双腿有些发软,僵硬地站了会儿,强自撑着退回竹榻旁坐下,这才觉得刚才那种虚浮缥缈感不再存在,人也冷静了许多。她垂眸想了想,抬头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犹自嘴硬地反驳道:“胡大人,就算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呢?这块玉佩上既没有刻上乔思源,也没有刻着乔子渊……”
“顾夫人!”胡至宗面色一冷,将盒子重重搁在一旁的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好似审问犯人的官员震了一下惊堂木。他提高了声音,也更加冷峻,“老夫既然费尽心思找了这些证据,找了你过来,自然是十拿九稳了。”他冷哼了一声,“老夫十八岁中举,十九岁为官,从七品县令做到二品大员,为官三十多年,断案无数,不管是狡猾的、凶狠的、顽固的、嘴硬的……形形□□的罪犯,到了老夫这儿,都别想逃脱。顾夫人……你就不要再妄图狡辩了吧!”
顾水璃双手死死撑住床板,身子忍不住抖得更厉害,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她虚弱地笑了笑,“胡大人,莫非您把我当成您的犯人了?可是小女子明明没有犯任何罪啊!那玉佩是我的私藏之物,你凭什么搜查无罪公民的私人物品。”她脑中慌乱,失了对策,将她原来世界那一套民主法治搬了出来,殊不知现在这儿是一个强权□□的时代。
胡至宗冷哼一声,“你若不配合老夫,老夫说你有罪就是有罪。我作为巡抚浙江、福建两省的官员,搜查我辖区内一个有通倭嫌疑的奸细,有什么不对的?”
“什么通倭?什么奸细?胡大人,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顾水璃心中惊惶,气愤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