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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棱过去,坐在柳蔚旁边,无声陪伴。
两人皆沉默了好一会儿,柳蔚才率先开口:“明悟大师可与你说了,为何受伤?”
容棱摇头。
柳蔚眉头紧皱,看起来非常烦躁。
容棱道:“无论如何受伤,你皆会治,又何须再问。”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柳蔚还是不甘心:“我不明白。”
容棱搂着她的肩道:“无需明白。”
没一会儿,固文出来,说是方丈吩咐,安排柳蔚容棱与外面等候的一行人住下。
今日已经晚了,即便要回京,也得明日再走,否则走了一半,怕是城门就得关。
柳蔚本就是做好了要在此地过夜的准备,所以才回了七王府一趟,拿了那佛珠,也拿了一件换洗衣裳。
固文带着两人去了另一处禅房。
一进院子,柳蔚便瞧见两个内务府的小太监与秦中已经在收拾了。
柳蔚单独住一间,屋子里,固心固善正在为其换褥子。
看到柳蔚进来,两个小光头害羞的叫了声:“师兄。”
柳蔚摸摸两个小光头的头,又给了两颗松子糖。
两个小光头接过,嘴上说了谢,小脸却一直红扑扑的,显然还是很不好意思。
晚上的晚膳是固心固善送来的,万年如一的素菜,一点油星子都没有,索性柳蔚也不是贪嘴之人,现在孕期反应并不严重,吃得还算好。
用过膳后,柳蔚就窝在床上,一手拿着那招魂钉,一手拿着一本梵文佛经,一一对照起来。
第718章 放过那孩子,就当,看在死去柳将军面上
待到深夜,容棱进来的时候,就看柳蔚手里虽还拽着这两样东西,人却已经睡着了。
他将佛经阖上,再把招魂钉收起来,上了床,将人拥着,抱在怀中,也睡了过去。
山上的夜晚,比山下要冷,但山上人睡得早,深夜的冷空气,似乎也不算多难熬。
固文得了柳蔚吩咐,这夜开始,便得守着师父睡。
所以,待确定师父睡着后,固文就坐在桌旁边开始打盹儿。
原本只是浅眠,但过了子时,固文却越发迷糊,不过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再也起不来。
明悟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桌上那明明灭灭的烛光,叹了口气,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虚弱的靠在枕垫上,对着空气问道:“还来作何?”
烛光晃动一阵,接着,房门打开。
门外头,却不止一人。
十数道身影,影影绰绰,最后,却是中间那道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进来后,其他人,从外头将禅房门阖上。
禅房里头,再次恢复安静。
明悟大师浑浊的眼睛看着那走进烛光之人,脸上的疲惫,尤为深重。
而烛火下那人,也循着步伐,慢慢走向床榻。
待站到塌边上了,其才幽幽的开了口,声音,却是个苍老的女音:“千年的人参百根,上好的药材百斤,已送至你这寺庙。”
明悟大师念了个佛偈,才道:“施主一番好意,老衲心领,东西请原物拿回,老衲这破败身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对方却出了口气,似乎隐忍着什么,最后冷厉的道:“哀家不愿受人恩惠!大师护驾有功,一些身外的药物,不过一番心意罢了!”
明悟大师不说话,看那苍白的脸色,在摇晃的烛光下,却显得格外模糊。
对方有些愤然,咬着牙道:“年轻时候便是个文弱书生,老了也是个迂腐和尚,你这一辈子,便当真一点长进也无?”
明悟大师闭上眼睛,默默念了个佛偈。
对方却继续轻嘲一声:“伺佛多年,你也终究超脱不了尘缘,若是当真什么都看开了,又何故会为哀家受那一掌?总是有些人,想置哀家于死地,你多管这个闲事,害的,也就是你自己,和你这寺庙。”
“路见不平,太妃娘娘严重了。”
宁太妃丁氏冷哼一声,威严的脸上,露出几分常年惯有的清高,看着眼前这半死不活的老和尚,道:“哀家听说,今日你这寺庙,来了几位客人?”
明悟大师顿时睁眼,眸中带着防备。
宁太妃一笑:“你紧张什么?当年之事早已过去,柳桓早已死了,纪氏多年音讯全无,哀家若是要对那个柳家遗孤动手,何苦等到今日?”
明悟大师声音变冷:“老衲也是数月前才知晓,她便是柳家大小姐,但看来,太妃娘娘,却是早已知晓。”
年过八俞的宁太妃看起来精神奕奕,年纪虽是苍老,但气色却怎么瞧怎么好,毫不隐瞒:“哀家也比你早知晓不了多久,只是京中盛传一位柳先生,哀家怎的也要查一查,这普天之下,凡姓柳的,哀家皆不放心!”
明悟大师语气不好:“如此不放心,可是娘娘做过太过亏心事,怕那柳家先人,找您算账?”
“随你说去。”似乎听多了这类话,太妃娘娘并不在意,面色轻松,说话的语气也很是轻漫:“总归,你替哀家挡了那一掌,哀家欠你一次,药材你好好吃,本是还想请两位太医为你诊治,想来那柳蔚来了,也不需了,往后,若有机会,这人情,总归要还你。”
明悟大师道:“老衲已是半条腿踏进棺材之人,娘娘报恩,老衲不收。若是可以,老衲请求太妃,放过那孩子,就当,看在死去的柳将军面上。”
太妃却说:“柳垣没这个脸面!他杀我亲儿,我要他性命,未将他柳家赶尽杀绝,已是难能可贵。至于你,明悟明悟,明了多年,到底不悟,你这佛经,怕是都念到狗肚子了!”
如此口出恶言,明悟大师也没有发怒,只是平静的低垂着头,再次念了个佛偈。
宁太妃就看不惯他这副仿佛看破一切的模样,冷声问道:“明日哀家便要回宫,你可知,哀家为何回去?”
明悟大师不语。
宁太妃似也不用他回答,直接道:“沁阳死了。”
明悟大师眼皮动了动。
“你还记得沁阳吗?沁阳的名字,还是你取的。”
明悟大师不语。
宁太妃笑了:“宫里的孩子,哀家一个都不喜欢,唯独是那孩子,与哀家同月同日,哀家一见着她,便甚是欢喜。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哀家亲自前往观缘寺祈福,恰好,你与观缘寺主持论道,也在那里,哀家当时就请诸位大师赐名,但只有你取的,哀家最和心意,你可知为何?”
明悟大师当然知晓,但越是知晓,明悟大师越是狠狠闭上眼睛,如果可以,甚至想合上耳朵。
明悟大师,不想再听一遍。
“沁阳,沁,是哀家的表字,阳,是你的出家前的表字,你说,你想表达什么?”
“随口一言,太妃莫要多心。”明悟大师硬撑了半晌,才咬着牙道。
说完这句,明悟大师脸又白了几分。
宁太妃摇头:“你在戏言,哀家听着,却并非。所以,哀家给那孩子定了这个名字,但现在,那孩子却死了,到底,是沁阳死了,还是你我……死了……”
明悟大师幽幽的看太妃一眼,难得的,看到那位盛气凌人数十年的国母,露出了郁郁的表情。
明悟大师神色未动,心底,却到底晃荡:“你我早死,何须再提。”
这话堪是绝情,宁太妃几乎是立刻绷起松弛的面皮,眼底露出厉色,最后道:“不见得。”
明悟大师又看向太妃。
宁太妃道:“哀家发现,哀家与你还有一个相通之处,便是那个柳家的孩子,与我容家的孩子,成了一对儿。这是否意味着,你与哀家,到底,还有磋磨?”
第719章 那传说中的招魂钉,并非只是一枚钉子
明悟大师微皱起眉:“便当积德,莫再扰柳家的孩子了。”
“当初没有斩草除根,已是哀家的仁慈,如今放她生路,还待如何?不过,倒多亏了你,否则哀家也不知,那名声响当当的柳先生,竟是个女子,还是故人之女。你说,哀家在你这寺庙埋下的人,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
因着知晓太多,见证太多,明悟大师便一直知道,这位昔日旧友,在自己身边留了眼线。
五年前柳蔚出现,一番萍水相逢,后寺庙出乱,就算柳蔚隔空相助,两人也只算忘年挚友。
直到那次被柳家的人接到柳府去,明悟大师方知,冤孽,到底是冤孽。
柳蔚,竟是那人的女儿。
而明悟大师也明白,只怕自己何时知晓柳蔚身份,太妃便是何时知晓,这位太妃娘娘监视着自己数十年,到底,还是查到了有用的东西。
这件事,怨自己。
回寺后,定下了只初一十五方开门一日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