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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在后面打发了车夫,关上大门。
黄临被四姑娘带到正厅。
黄临等了一会儿,又问:“我娘亲何时才来?”
茉莉看向四姑娘。
四姑娘起身,对黄临道:“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你随我过来。”
黄临看着四姑娘,沉默一下,起身。
四姑娘带着黄临进了自己的闺房,示意黄临稍等,便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终于,找了半晌,被她找到一个木盒子。
那个盒子看起来并不名贵,但却被藏得很深,上头还挂着锁,看得出,主人对其十分的宝贝。
四姑娘抱着盒子过来,比了比手,示意黄临坐下。
黄临坐到凳子上,视线投向那个木盒。
四姑娘将盒子放到桌上,又从自己脖子上,掏出一枚钥匙,取下来,将钥匙放在盒子上。
再把盒子推到黄临的手边。
黄临挑了挑眉:“给我?”
四姑娘微笑:“打开看看。”
黄临低垂着眉眼,看着那盒子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拿起钥匙,捅开那把小锁。
咔嚓一声,锁头落下。
黄临将锁取下,放在一边,又看了眼四姑娘。
四姑娘还是笑着,但鼻尖,却隐隐有些发红:“打开。”
黄临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块红色的布料。
黄临未语,盯着那块布料,视线都被那红所占满了。
此时,茉莉将房门从外面阖上。
黄临听到声音,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又转头,问四姑娘:“你们想做什么?这是什么?”
四姑娘伸出手,将那红布展开,竟然是一块红肚兜。
很小很小的红肚兜,上头还写着个“福”字,一看,就是小孩子的兜兜。
黄临不置一词,抿紧嘴唇,
那肚兜下面,还有几样东西,一颗白色的小门牙,一块深蓝色的小头箍,一撮被红绳绑着的头发,还有两只婴儿用的金脚环。
黄临不认得其他东西,却认得那头箍。
那头箍正是他六岁前佩戴的,六岁后因为尺寸不合,早已被扔掉,可此刻,这东西却在这儿。
这,代表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脱牙掉的牙齿,这是你的小头箍,这是你婴孩时期,被剪下的第一撮头发,这是你小时候的脚环,这个肚兜,也是你当初换下的。”四姑娘抚摸着一样一样的物件。
眼泪,随之吧嗒吧嗒的掉落:“你可以讨厌我,可以恨我,可以不原谅我,但我只有一个愿望,临儿,我只有一个愿望,我只想你……能叫我一声娘,一声,一声就好。我只想听听自己唯一的儿子,能叫我一声娘,能知道,我是他的娘。”
说着说着,四姑娘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黄临呆呆的看着她,手抚上那小木盒,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看看,又放回去。
他缩卷着手指,慢慢抬步,走到四姑娘身边,捏住她的衣袖。
感觉到他的碰触,四姑娘垂下手,满脸泪痕的看着他。
“你是我娘?”黄临声音有些沙哑的问。
四姑娘吸吸鼻子,一把将他抱住,那力道,分外的紧:“临儿,我的临儿,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抛弃你。娘不想解释什么,娘只想你知道,这些年,娘一直想你,发了疯的想你,这些东西,都是你爹拿回来的。我好几次与他争吵,便是想去看看你。”
“娘出身不好,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爹不嫌弃娘,愿意收留娘,娘自然要报答他,他说他的夫人不能生育,他想要一个孩子,娘怎么可能不同意?可是娘真的以为,你去了黄府,是去过好日子,若是娘想你了,也可以远远地看看你,可是你爹食言了……”
“他说不能让你知道,他说以后会送你去京都,会让你考状元,你可以没有生母,但绝对不能有一个身份低贱的生母,是娘对不起你临儿,娘只是想你过得好,你可以怨娘,但求求你,求求你认我,认我是你的娘,好不好?好不好?”
那一声声的祈求,言辞之间的凄楚,听得人鼻尖发酸。
茉莉站在门外,不一会儿功夫,便眼眶红肿。
而房间里,被四姑娘执意抱紧的黄临,却一动一动,一言不发。
四姑娘说完,没感觉到黄临的反应,便吸了吸鼻子,将孩子放开。
黄临这也将自己盯着前方床榻的视线收回,转而看着四姑娘,眼底漆黑一片。
四姑娘伸手,抚摸他的脸。
黄临没有动,让她摸。
四姑娘不确定,红着眼睛问道:“临儿,你愿意,叫我一声……”
“你知道吗,你家有老鼠。”打断四姑娘的话,黄临突然道。
四姑娘愣了一下,泫然欲泣的看着他,满脸不解。
黄临却只吐了口气,道:“我口渴了。”
四姑娘忙打算叫外面的茉莉去准备茶点。
黄临却道:“你去。”
四姑娘一怔。
黄临面无表情的道:“你不是我娘吗?一杯茶也不肯为我拿?你不想让我,尝尝你泡的茶吗?”
四姑娘听他这么说,急忙点头:“好好好,你要什么,娘有什么。你要什么,娘都给你。娘给你沏茶,亲自沏茶。”
四姑娘说着,深深地看了黄临一眼,忙打开房门。
黄临送她到门口,却未出去,只是道:“我在这里等你,我要辨认,那些东西,是不是我以前用过的,我还是不能信你。”
四姑娘看了眼桌上的木盒,点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朝着厨房而去。
茉莉还站在原地,看着黄临。
黄临回身,打算进房,却又停住,回头对茉莉道:“关门,有风。”
茉莉看他表情镇定,言语冷静,心中很是诧然。
按理说,一个半大孩子,猛然知晓自己的生母身份,要不大吵大闹,要不大哭大叫。
可这位黄家小公子,他却是这样的反应。
冷静得,不似一个常人。
黄临走进房间,茉莉将门给他关上。
听到那关门声窜入耳廓,黄临停住脚步。
他站在房内的圆桌前面,半晌,身子微微向右转,绕过圆桌,看向那床榻底下。
第335章 :瞑目了,安息了
而就在那床缝边缘,一双布满惊恐的眼睛,露了出来。
黄临眼睛开始变得红了一圈儿,视线开始模糊。
他咬咬唇,坚强的没流泪,只是闭紧了嘴,抬着手臂,揉了揉眼睛,将眼中的泪水擦在手背上。
咸咸的眼泪,窜进了他手背的伤口中,微微发疼。
黄临走到床边,慢慢的蹲下来,坐在地上。
床底下,一颗圆鼓鼓的人头,突然滚了出来,两声“叽叽”的老鼠叫声,从人头后面传来。
吸了一口凉气,黄临抬起头,让再次欲喷出的眼泪,倒流回眼内。
他喘了口气,整理好心情,重新低头,手去碰那颗人头。
“叽叽叽叽……”正在啃噬腐肉的老鼠,猛然感觉头顶被一片阴暗笼罩,抬头一看,顿时发现有人,忙夹着尾巴,一窜,窜回了床底下。
接着,床底就是一番兵荒马乱。
而黄临,没有关注那些大老鼠的去路,他只是捧起那颗陌生又熟悉的人头,鼻尖酸得发烫,终于,眼泪滚落了下来。
“娘……”低喏的声音,从喉咙压抑着发出。
他知道门外的茉莉听得到他的一举一动,他无法畅快的叫这一声娘,他只能在心里叫,卡着喉咙叫,不能让人发现的叫。
这颗人头,已经很脏了。
不止是血脏,不止是被老鼠啃噬得乱七八糟的脸,但黄临还是第一眼就看出,这是他娘,是他相认没多久,连一次和平相处都还没来得及,就惨遭了横祸的亲娘。
黄临很确定他的生母是谁。
哪怕他方才看到四姑娘拿出那个木盒,听着声泪俱下的诉说,他也知道,四姑娘是假的,他的亲娘叫吴心华。
他的亲娘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
他的亲娘是为了见他一面,躲在垃圾里,大清早的,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只为远远的看他一眼的女人。
一个被他误认为是叫花子,使人打走,却在最后,回头对他露出笑容,笑的又憨,又蠢,又让人亲切的女人。
黄临不知道娘亲是如何知道他还在世的。
娘亲只说,她当时生完孩子醒来,就有人告诉她,她的孩子已经死了,生下来就咽气了。
连尸体都没看到一眼,就彻底没了儿子。
黄临一开始是不信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冒出来,总是做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换做谁,能轻易相信?
可是,他还是相信了,为什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