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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许久不见!”金同仁大笑着,亲热地把着顾洪的手臂,“那年听说重光兄路遇山贼,遭遇不幸,小弟还落泪唏嘘,感叹我大宋又失了一个人才。却不想重光兄果然是贵人!今日能看到重光兄安然无恙真是上苍眷顾……”
听到这里,原本还在笑着的顾洪却是神情一黯,不自觉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腿。虽然大难不死,可伤了一只腿以至于行动也有所不便,若不是为这,他又何至于名落二甲?
瞥见顾洪的脸色不对,金同仁也是知机。忙沉声道:“重光兄大难不死已是天大的福气,虽然嫂夫人不幸,还望兄长能节哀……”
猛地抬起头来,顾洪受惊地看着金同仁,也顾不得自己那一点伤感之情,“金学兄说什么?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她?”
说着话,便扭过头去看李玉娘,“玉娘,娘子她在何处?你们为什么搬家了?昱儿呢?昱儿在哪儿?”他想要问的问题太多,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时想不出还要问些什么。
见李玉娘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神情仍是有些恍惚,竟没有答他,顾洪不禁大急。也忘了同金同仁作别,直接就转过身走向李玉娘,“玉娘,你答我啊!”
“娘子?姜娘子?”眨了下眼,李玉娘终于有些回过神来,想起死去的那个女子,嘴里只觉得发苦。若是当年不是误听了顾洪的死讯,姜淑云或许也不会血崩而亡吧?
正自黯然伤神,却突听一人大声:“死了!她已经死了!大哥,嫂子她已经死了……”
顾洪心头一震,缓缓回过头去,却见自大门那头冲过来一个形貌邋遢的男人。他运足目力,才勉强认出这看起来竟似要比他还老上几岁的男人竟是自家堂弟。“平成?你,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顾润一头冲了过来,还没等喘均了气,却是紧紧抓着顾洪的手,直接嚎哭道:“大哥啊!老天有眼,竟让我们兄弟还有相聚的一天……”
他这么一哭,顾洪顿时也红了眼圈。心中暗觉还是自家兄弟情深义重。他虽也能理解李玉娘乍见他的震惊,可两相对比,到底还是显得不重视他。只是这时却不是兄弟叙旧的好时候,他拉着顾润,大声喝问道:“平成,你说你嫂子怎么了?死了?!怎么可能呢!我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
顾润见问,立时就泪如雨下,“大哥,你回来得何其之迟!我嫂子,她死得冤啊……”
自顾润一进门,李玉娘便一直在盯着他。见他似做戏一般拉着顾洪大哭,她只暗在心里冷笑。这会听到顾润如此说法,不由在心里道:“可不是死得冤!你倒知道她死得冤了……”
却不想,她心中一念及此,顾润竟是猛地伸手一指,大叫道:“大哥,都是这贱妇害死了嫂子的!”
目光一凝,李玉娘看着顾润指过来的手指,怔了下才醒悟过来这家伙指的竟是她,她就是那个“贱妇”。心中气极,她一声冷笑,喝道:“顾润,你疯了不成?尽到这里来混说!”
眼角一瞥,却见众人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心知顾洪、顾润两兄弟先后到来委实惹人注意。虽然她是正大光明,可被众人拿眼一盯,却不免有些羞怒。
那顾润目光四下一扫,眼珠子一转,竟是抓着顾洪的衣袖象被人恐哧威吓一般。“大哥,我可不是混说的!你也说了,你离家时嫂子还是好好的,可怎么你走不过一月竟就死了?!再说了,这李玉娘原不过身无分文的贱妾一个,怎么现如今就能成了杭州城里有名的富户呢?大哥,你可莫要怕这贱人蒙蔽了啊!我大嫂死得冤,一尸两命呢!”
“一、一尸两命?”顾洪身体僵直地扭过头去瞪着李玉娘,“玉娘,我家娘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玉娘心头火起,未曾解释,先就冷笑了一声:“顾洪,你莫不是相信了你这兄弟?真以为是我害了姜娘子?”
深吸了一口气,顾洪揪着自己的袖口,极力克制手上的颤抖。可虽如此,声音却到底透出一丝轻颤,“平成是什么人我清楚,容你自辩!”
“容我自辩?”李玉娘既觉愤怒又有些哭笑不得。这顾洪莫不是当自己成了青天大老爷?还来个容她自辩,不过,看起来倒还没蠢到顾润说什么就信了什么。
冷眼瞪过去,看顾润揪着顾洪,一个劲地说着“李玉娘如何如何嚣张气死了嫂子”,她也顾不得众人面前会不会失礼的问题了,一声厉喝,骂道:“顾润你个没廉耻的东西!你说我害了姜娘子,谋了她的财,那我问你,你现在住的是谁家的房子?又是靠的谁的田地生活?”
顾润心里一慌,看顾洪扭头看向他,忙把早就在肚里想好的说词搬了出来:“房子和田地那是我家嫂子卖与我的,我手中有契约,又有保人作证,你就是想冤枉我也冤枉不成!”
“呸,你买的?你出了几分几钱!那么大间宅院,少说也要百八十两,还有那些地,几千两的银子,你顾润不过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无赖行子,哪儿来的钱买姜娘子的房与地?什么契约什么保人,你怎么不说自己一脸穷凶极恶地登堂入室,气死了姜娘子呢?”说着,却是扭头看着顾洪道:“这事儿自有陆都头可以做证,顾大官人只管去问。”
顾润直着脖子大声道:“陆都头做证?你当谁都是白痴吗?那陆都头根本就是你的相好,不偏向着你说还能偏向着我?”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名声坏了还敢还污我的清白?!”李玉娘气得要往前扑,却无奈被沈三娘拦腰抱住,只能指着顾润破口大骂:“顾润,你这么红口白牙地胡言乱语,就不觉得亏心?!好是,你这种人还有什么良心可讲?不过没关系,虽然老天爷没眼不收拾你,却自有人收拾!你今天敢这么污人清白,陆五若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才怪……”
听她说到陆五,顾润也是胆寒。可此时此刻却是不能改口,只一径咬死了陆、李有奸情,反嘴相讥不已。
一时间,两人竟都是不顾体统地在堂上对骂起来。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顾洪直听得脑袋发涨。终于忍不住一声大喝:“够了!”合了下眼,他看着虽收敛了声音却仍怒视对方的二人,沉声道:“玉娘,我只是想知道……我娘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目光一转,落在顾洪脸上。只见他虽未落泪,可眼中却隐有水意,眉心紧锁,神情沉痛,显然是在压制着悲痛。不免心中暗愧,收敛了与顾润对质的心,肃容道:“姜娘子乃是小产血崩而亡……当日,因听闻恶耗,娘子动了胎气,小产后又流血不止……可恨顾润这厮,竟连娘子葬于祖坟都不许……”想起当日凄凉,李玉娘也不禁神伤,尤其是看到顾洪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时更是不自觉湿了眼角。
那头顾润却仍是喃喃辩解:“这血崩而死的女人本来就是不能入祖坟的,又怎么算是我存心刁难呢?”
可惜这会儿却是没人理他,顾洪用衣袖拭着泪,只望着李玉娘道:“未知我家娘子葬于何处?”
李玉娘看着他,又瞥了一眼顾润,虽然心里想问“你怎么不去问你那好二弟却来问我这被指害死你母亲子的人”,可到底还是咽下那话正色答道:“我将娘子葬于凤凰山下,与未出世的小娘子一起……”
“小娘子?是个女儿吗?”顾洪牵起嘴角,未曾笑出,已经又是一串眼泪滑过脸颊。吸了下鼻子,他的声音隐有鼻声,又问:“昱儿何在?莫不是被送回了姜家?”
李玉娘摇了摇头,隐约觉得有些怪怪的,却又想不出什么,“顾昱与我同住,你若要此刻寻他,就要去码头了。”自打和蒲安出过海后,顾昱那小子是彻底迷上了那些船,半月倒有十天是在码头上度过的。
“如此,请玉娘陪我去祭一下娘子可好?”
点点头,李玉娘偏着头想想,又道:“请容玉娘准备一二。”
眼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问答的俱是平静,一旁的顾润却是急了,“大哥,你是怎么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这贱人退还了侵占嫂子的财产啊?你和她这么客气干什么?祭嫂子还不容易吗?等要回了财产,买上几车纸线烧给嫂子才好啊……”
“平成,”顾洪轻唤一声,在顾润应声看他时却是突然面色一正。“平成,你说我娘子是为玉娘所害,那我问你,她被害之死你于何处?可是亲眼所见她为人所害?还有,她被人所害而亡,为何尚有时间把房产田产卖于你?难道是她事先就知有人要害她?”
“不、不是……大哥,这贱人与那陆都头……嫂子早知看出了他们的奸情,这才……”顾润喃喃分辨着,顾洪却根本不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