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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刚开始喝,清郡王就不行了?”尹君睿面色潮红,摇摇晃晃地朝司马容举杯:“容大公子,看来到最后,还是你我之间分高下。”
司马容仰头,一杯到底。
“妙极妙极。”尹君睿拊掌笑道:“常闻容大公子千杯难醉,本宫一直不信,如今总算信了。”
“太子酒量也不一般”,司马容以指节抵住额头:“能叫微臣薄醉的,至今唯有太子一人而已。”
尹君睿低低一笑:“如此说来,你我若不作对手,岂非太过可惜?”说罢往椅背一靠,再无声息。
司马容星眸半掩,干净修长的手指紧握杯沿,在灯火下反射出一种透明的苍白。他抬头,怔仲望向窗外夜幕,半响,静静地笑了。
那是一种,孤独的,寂寞的,冷清的笑。
那是一种,让人心中徒然涌起悲伤的笑。
我不由握住了他的手。他一呆,回过神来望着我,眼底渐渐涌现一片怜惜,伸手轻轻抚摸我的脸庞,良久低低一叹。
晚风拂如过客,撩起我的乌发,遮住我的眼,他的表情,刹那再也瞧不真切,只隐隐闻得竹筷击碗之声。他的嗓音,低沉而清润: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求之无求,死之无恋,红尘世事,莫若笑忘,却是难了,却是难了。”
那一句‘却是难了’,低柔悱恻,百转千回。
我半合眼,听着他反反复复地念,终渐渐睡去。
迷迷蒙蒙之间,仿佛有两片温暖的唇覆上了我的脸。
忽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灌满喉头,我被呛住,想吐,却被那两片唇死死封住,硬逼着我吞下去。
我睁不开眼,只觉得身子很冷很冷,但喉中的液体却滚烫地惊人,自胸肺至丹田,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
我惶恐万分,不禁浑身颤抖,有人将我搂入怀中,以掌对掌,贴住了我的掌心。
暖流自掌心一点点涌入,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慢慢扩散,我忽然不怕了,安静依偎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来,很低很压抑却仍然撕心裂肺,仿佛隐忍了极大的痛苦。接着,我的脸上沾到一滴雨水。
我费力地撑开眼帘,身子极其疲倦,就连抬手也是软绵绵地。
星辰仿佛只余指尖寸许,天色湛蓝如宝石,晴空明月弯弯如画。
哪来的雨水?又一滴落下。伸手去抹,却惊见洁白手指上沾染的是触目惊心的红。
血?
我慌乱抬头,才看见抱着我的他。
俊逸的眉,挺秀的鼻,清玉般的眸子,永远温柔和煦的微笑。
他柔声道:“吵醒你了?”
我伸手,颤抖地抚上他淌血的嘴角,鼻子一酸,怔怔落泪。
“儇儿。。。”
我哽咽道:“竟以内功逼出蛊毒。。。你。。。你不想活了么?”
他笑着哄我:“哪有那么严重,我不是好好的么。”
我气急:“你手的内伤,至少需调养十年以上。。。你知道么?”
“再如何,也总比你继续吃蛊药来得强。”他从我的腰际解下一只锦囊,将其中装的药丸尽数扔下地去:“你可知,那蛊药虽可延缓毒性发作,却也是另一种蛊毒,以毒攻毒,治标不治本,长期服用必损伤人体,淤赛经络,轻则武功尽失,重则终身残废。。。”
我浑身一震,缓缓道:“在那之前,我会得到解药。”
“解药?”他摇头苦笑:“你中的蛊毒乃西陵蛊术秘技无色蛊虫。据我所知唯一解毒之法,便是以内功逼毒。当然,亦需要施蛊者的血。”
“施蛊者的血?”
“唯有施蛊者的血才能令蛊虫沉睡,从而才有机会逼出蛊毒。”
我一惊:“你杀了华清?”
“还没到时候。”他的声音蓦地渗入一丝冷冽:“这次,我只要了他的血,没要他的命。”
“你都知道了。”我看着他:“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这么傻?他就等着你出手,好将你除之而后快。”
他看着我,淡淡地笑了:“你不理我,疏远我,我可以忍,但你一定得好好地活着。。。你难道不知,我将你的性命看地比自己的还重要?!”
我狠狠咬唇:“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不用我管,我却不能眼睁睁看你受罪。”他蹙眉,目光中颇含了几分责怪:“你这个傻丫头,一个人吃尽苦头却从不肯对我吐露半字,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我心中一痛,泪水涌上来,又强忍着压下。
“儇儿。。。”
我转过话题:“那坛天泉明酒尝者奇怪,只一口就能叫人昏昏欲睡,你做了手脚?”
他摇头道:“天泉明酒是极烈的酒,越陈越烈。二十年陈,哪是普通人所能承受。他们见我喝了,以为没事,便跟着喝了,孰不知,像他们那样是喝不得的。”
“你又如何能喝得?”
“我研得天泉明酒的秘方”,他浅笑:“一直喝惯了,便不容易醉。”
我颔首:“所以,你的‘千杯难醉’便是这么来的。”
“谁要‘千杯难醉’,能醉为何不醉。”他苦笑不已:“想醉,却怎么也最不了。当真连糊涂一刻都不能够了。”
我忍不住叹道:“可你每一次装醉,却总能骗到我。”
“你又何尝不骗我。”他望着我,缓缓道:“一直说心里再没有我,一直不肯跟我走,对别人都是好,嘟嘟对我最无情。。。有很多很多次,我也差点被你骗到了。你骗我,骗得更狠。”
我的泪,悄悄滴落在衣襟上。
“我曾经对自己说,一辈子都不要放你走,哪怕被你怨怼。。。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他的微笑忽然朦胧飘渺地恍若镜花水月:
“我怕,我未必能再护你了。。。”
我惊惶抬头,那一抹痛,刹那灼伤了我的眼。
温暖的唇瓣落了下来,唇齿纠葛,激烈缠绵。
他抱我抱地那样紧,好似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
63、决裂
萧索的风,伴着寒冷而凌厉的银光,刹那破空而至。
平地惊雷,卷起千堆雪。
司马容衣袂纷飞,长袖飘飘,搂着我一跃而起。
那一抹微笑,清晰倒映在剑尖上,只离胸膛一寸光景。
他叫我不要怕。
耳边闻得一声低喝:
“起。”
瞬间,他身子一倾,带我整个斜斜地飞了出去,直落直至十丈之外。
孰料,脚跟尚未站稳,眼前又是金光一闪,只见一枚张牙舞爪的齿轮急速飞舞,正呼啸着迎面扑来。
他蹙眉,倒退一步,捂住胸膛咳出一缕血丝。显然方才惊险一避,又加重了内伤。
我心急如焚:“你快走,别管我了。”
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是可以逃地掉的。
他却不放手,只一味朝我微笑:“傻丫头。”
刺耳的鸣叫,刺目的凶光,眼看就要割上他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他护住我的脸面,竟伸手去挡。
我不顾一切地扑了出去。
他大惊失色,忙搂着我滚倒在地,利刃割破了她的衣衫,鲜血刹那涌出,喷在我的脸上,滚烫滚烫。
我强忍泪水,即刻撕了裙角替他包扎伤口,抬眼间,瞥见方才空地处,两个少女仗剑而立一摸一样的面孔,一摸一样的装扮,唯一不同处便是其中一名眼角稍稍吊翘。
“凝雪凝霜。”我脱口低呼。
“姐姐还记得她们么。”华清从树后转了出来,手中一柄金边折扇,扇沿镶着一排闪闪发亮的金刀利齿。
那折扇,竟是他杀人的工具。
“华清。。。”我一震,担忧地看向司马容,司马容却是面不改色,朗笑道:“西陵的‘一剑式’,果然名不虚传。”
“容大公子好眼光”,华清倚着树干悠悠道:“不过,他们使地剑法尚无资格被称为‘一剑式’,至多形似六七分罢了。”
“哦?”
“西陵‘一剑式’唯许流传于皇家直系血脉。”华清手指轻弹:“若非皇表姐怜惜我体弱多病私下授受。我原本也是没有资格学的。”
司马容颔首:“六七分相似就已如此厉害,真正‘一剑式’之凌厉狠辣可想而知。方才在下侥幸避过,实已尽全力。”
“容大公子过谦。”华清眯眯眼:“那两个剑婢虽只略懂皮毛,但双剑合璧之下从未有人存活,公子身受内伤仍能避过。。。若换作平时,恐她俩早已作了鬼。”
“避过了她俩却还是避不过清郡王的暗器”,司马容淡淡一笑:“始终棋差一招了。”
“公子若非为救姐姐,清儿这点雕虫小技还能伤地了你?”华清看向我,幽幽叹口气:“好姐姐,你真福气,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肯挺身就你性命。”
我狠狠瞪他:“趁人之危,卑鄙小人。”
华清不以为意:“大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