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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竖掌贴着她的背,将自己的一缕仙识打进去帮她。
那霸道的魔功在他进去的瞬间就分出了一缕来攻他,他躲闪不及,一口血自喉头喷出。
他都被伤至此,可见她的神魂内里该有多么痛苦。
周语拍开他,往后急退了数十步,她按着自己翻腾着血腥痛楚的胸口,极其厌恶地看着他:“我死在哪里都好,哪怕我死在湖里河里山上山下,哪怕我被虫吃被鸟啄……我都不会叫自己死在你的身侧。”
“因为你……叫我恶心。”
苏木听了,只觉得心头的一块肉被生生地剜了下来。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右手握成爪,狠厉地朝自己胸口抓去。亏得他忍耐力如此之强,竟没叫一声痛!
他滴着血的掌心向上对着周语,手中是一坨血肉模糊。
他的唇色在瞬间就苍白了,眼眸也有一刻的涣散。
他对着她道:
“我欠你的,我会还回来。依依乖,先吃了它好吗?”
那般血淋淋的场景,叫人看了除了可怕之外,却无端端地还有几分心酸。
周语强忍住痛楚,还想说些什么,身子却是陡然一轻。
等她反应过来,却见自己浮在虚空中,而凤依依的魂魄像是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在一瞬间感受到身体溃败的疼痛,和一点点感受加强的疼痛,前者的感觉更加猛烈难以支撑。
凤依依的脸色惨白无比,她却还要撑着一步一步地走向也是勉强站立着的苏木。
无数的黑色幽冥花瓣被风吹起,飘散在两人之间,那轮暗红的血月都透着几分亘古的苍茫凄美。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她沙哑着嗓音,哀切而委屈,眸中干涸到哭不出泪来。
他们本可以做一对神仙眷侣,一起练剑,一起掐诀,一起打坐,一起教徒弟……
可偏偏要到这般地步,人不人鬼不鬼,相见生恨,不见生念。
她凤依依,上辈子定是欠了他苏木许多情。
这一世,叫她还得这样痛苦难受。
她一步一步地挪着步子,走到苏木的跟前,颤抖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把将他的心塞回去。
“苏木,你想偿还我么?可是,此生我偏偏要叫你偿还不得,我要叫你一直一直地欠着我,念着我……”
凤依依张开嘴,却是吐出了那颗被魔功污染得成了紫黑色的金丹,塞进苏木的心口:“都说仙人的金丹起死回生,纵然我是堕仙,也勉强是个仙人。”
“苏木,你给我活着,给我不生不死不病不伤地活着,死了这般轻松,我岂能叫你这样痛痛快快地走!”
这个世界都是她的遗嘱,而他是她唯一的遗物。他想要干干净净地还给她,她偏生要叫他拖泥带水地欠着。
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还不起。
苏木痛得说不出话来,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凤依依弯下腰去,低头看他。那眸中的神情,却并不是周语能表演模仿的复杂。
她深深地,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在刹那,她的脸上覆盖满黑色的图腾,一双眼眸只余下干干净净的红。
没了金丹的抵抗,她被反噬得极快,那身子从一开始的苍白很快就转为了透明虚无。
她一点一点地消散,在苏木伸出的手前飘逝,叫他挽留不得。
她抬头看着猩红的天空,看着那不住飞舞的花瓣,终于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无比释然和轻松。“依依!”
漫天飞舞的披着血光的黑色花雨中,只有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格外惊人,叫人听了也心酸难过的很。
周语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一扭头,身旁是同样透明状态浮着的贺栗。
他见周语看过来出来,眨了眨眼,顺手递过来一盒爆米花:“要吃吗?”周语:“……”什么鬼?
“别惊讶,这凤依依执念太重了,哎呀妈呀那简直……吓死我了,硬是要自己走完这一程,不走完就不肯投胎去。我没办法,就带她来了。”贺栗一摊手,很是无奈的样子,“话说回来,你还真狠,把人仙尊都虐成这样……”
周语闻言,挑起眉,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歹毒和凶狠:“这么渣,不虐就没天理了!”
贺栗被她的突然变脸,吓得爆米花都噎在喉头。他死命拍了拍,直着脖子才把东西咽下去。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底下那人如入绝境的嘶鸣哀嚎,那孤身一人的荒芜悲凉。
停顿了许久,他才接着问周语:
“阿语,要是你以前也被渣男这般对待过呢?你会原谅他么?”
周语斜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揣摩着他的意思,只是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他的暗意。
于是,她便将方才的歹毒和凶狠,又更加歹毒许多凶狠许多地回答他:“生生世世,必不得原谅,相见都觉着碍眼。”
贺栗沉默,过了很久,才轻轻地飘来一句:
“即使,他已经被你罚了生生世世么?”
周语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扭头分外认真地看着收起那眼复杂的贺栗:“原谅太过奢侈,渣男享用不起。”
42
周语好像戳到了贺栗的痛脚。
气得他直接从那个世界一脚就把她踹来了这个世界,连中场休息都不给。
老实说,那一刻贺栗的表情挺吓人的,没了日常的吊儿郎当嬉皮笑脸,整个人都阴郁起来。
周语想着,既然自己记忆对他没有丝毫的熟悉感,那么他内疚的人也不会是自己了。她有些好奇,是哪个可怜的女孩子被他负了。可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多问,毕竟是上司自己的事情。
周语将那些杂事抛之脑后,她伸手唤出那本册子立在她的掌心上方,那册子很快地就开始翻页起来,直到她要的那一页展开摊平。
随着她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册子也开始逐渐消散在空中。
她一行一行地记下那些有用的信息,在舒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揪了把心。
舒口气是因为这又是一个和平年代,国泰民安,而且没什么仙人修真之类的。只要她自己不去作死,那小日子还是可以舒服起来的。
而揪心,却是因为她的身份和任务是更加特殊了。
她是一个丑女。
纵然她身份高贵,是一国之尊,也掩盖不了她是一个近两百斤的胖子外加满脸痘痘的事实。
丑出了名的女皇罗敷媚,在一次微服出巡中,对那江南最出色的翩翩公子君以泽一见钟情。
她给自己定了三月的期限,隐姓埋名地去追求那才子君以泽。
在这三月里头,她进入君府中,任劳任怨地当自己的丫鬟婢女,伺候着他洗漱出行。
他要吃鱼,她脱了鞋袜,下河去抓。
他要赏花,她攀上高山,亲自去挖。
他进酒楼吃喝,她站着伺候布菜弯腰倒水从未喊过累。
他出游玩耍,她备车备马丝毫不敢松懈。
为了他,她敛起了一切脾气,做着自己的卑微的婢女而毫无怨言。
只是,三月期限已过,她终究没能让他为自己展一次笑颜。
三月的最后一天,那胖胖的女子羞红了脸,鼓足勇气对着那翩翩公子道了自己的仰慕之意。
公子却道,心有所属。
既然心有所属,死心便罢。
她心慕人家,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人家也一定去回应她?这感情的事儿,你情我愿的便是最好,强扭来的也总归不是自己的。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高堂,继续做自己的帝王,依旧劳心劳力勤勤恳恳,只将那三月荒唐埋于心底。
这辈子任性了一回,也是足矣。
只是,世事难料。
在她的一次巡察中,江南总督将君以泽作为大能引荐给她,两人相见时,君以泽才恍然大悟,竟是这般尊贵的人为了自己做了这许多事。
此后,有意无意地,他开始增加了他们间偶遇的机会,开始若即若离地表达自己的好感。
她本就心仪于他,又岂能逃得过这情劫?
兜兜转转,分分合合,她爱得死心塌地,爱得一塌糊涂。
直到最后,却换得他喂她喝下的鸠酒一杯。
隔着大红的床幔,那穿着喜袍的公子以泽依旧俊美得世间无双,而那丑陋的女子却是着着嫁衣在冰凉的地上慢慢地阖上眼。
缓缓闭上眼帘前,她口中塞满了鲜血,呛得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